牙婆又領了一位女子走出帳幔,這次就不是攙扶了,而是率先走在前面。
這位女子的相貌雖然稱得上略有姿色,但遠不及前面兩位,可一雙眸子水靈動人,手指纖細。
“魏兄請看,她便是這批貨物中最善琴樂的女子,吹拉彈唱無所不能,我知道魏兄平日里喜歡聽個小曲兒,這位是特地給魏兄準備的。”
王安林使了個眼色,牙婆心領神會,叫人抬了一柄五弦白玉琵琶進來,女子揖禮坐下,接過琵笆豎抱,輕拂樂弦,清脆之音逐漸響起,最開始弦樂低柔,余音裊裊,隨著漸入佳境,陡然變得波瀾壯闊,好似有千軍萬馬之勢,接近尾聲之時,琴聲慢慢放緩,好似一位女子在久經沙場的丈夫耳旁低語,整曲都彌漫著一股悲壯蒼涼的氣息。
魏良卿閉著眼,手指有節奏的打著節拍,一曲將罷,他笑道:“霸王卸甲,講的是垓下之戰楚霸王項羽,一戰功成萬骨枯,此戰奠定了漢家天下的基礎,一代英雄項羽卻自刎烏江,有詩流傳,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此曲氣勢悲壯,唯有浙派能全然表達出來,好曲配好人,妙哉。”
“魏兄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王安林含笑點頭:“為了培養此女,我們可是花費了大力氣,為她請了琵琶大師賀燕親手相授琴藝,苦學十年方有此等技巧。”
“不錯,買了。”
魏良卿心情不錯,饒有興趣地看著王安林問道:“今日入此玲瓏屋,想必王兄準備了不少好貨色,且一并請出來吧!”
“全聽魏兄的。”
王安林拍手:“都出來吧!”
鶯鶯燕燕,巧施美色,剩下五門中應聲各走出一道身影,或高或矮,有的長相平平,卻做得一手好菜,足叫人享盡天下口腹之欲。
魏良卿看過后極為滿意,有道是可遇而不可求,這些女子經由山西王家悉心培養后儼然技藝精湛,非等閑之輩能及也。
“一共多少銀子,王兄只管開價便是。”
魏良卿財大氣粗的揮手,王安林搖了搖頭,說道:“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頭兩位上等馬作價兩千兩一匹,次等馬千兩,三等馬八百兩,但今日,魏兄挑選的這些,鴛鴦樓分文不取,免費贈予魏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魏良卿詫異地瞥了王安林一眼,說道:“王兄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煩?”
“不瞞魏兄,在下確實遇上了棘手的麻煩。”
“什么樣的麻煩能讓王兄你都束手無策?”魏良卿奇怪了,王家的大本營雖然是在山西,但他們在京中人脈甚廣,三品官以下都不敢招惹他們,今天王安林開口相求,定是招惹到了什么厲害的人物,結合前幾日京中的傳言,魏良卿心里升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王兄可不要告訴我,你招惹的是柳安。”
王安林苦笑道:“正是他。”
魏良卿有些急了:“前兩日京中一直盛傳柳先生支持女子會,還說是因為他鐵樹開花,品行不端,這個傳言不會就是王兄你傳出去的吧!”
“是我派人散發的消息。”王安林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你!糊涂啊!王兄,你何故想不開,要去招惹柳安啊!柳安現在的地位就算是我舅舅都不敢說動就動,尤其是經歷了諸王作亂之后,他儼然已是手握大權,別說你了,就算是陛下他,也不敢逼迫柳安做什么!”
“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可不是我們先去招惹的柳安,而是柳安打上門來,不將我王家放在眼里,若是不還擊,豈不是讓世人恥笑我王家沒種?”
王安林將前幾日在京外發生的事情跟魏良卿說了一遍,魏良卿沉默了一會兒,嗤笑道:“王兄,現在事情恐怕不是被世人恥笑這么簡單了,此事我無能為力,王兄還是另擇高明吧!”
魏良卿丟下幾張寶鈔就要離去,王安林急忙拉住他,說道:“魏兄且慢!魏兄,你我相識何止十幾年,交情深厚,我逢此大難,你豈能袖手旁觀啊!”
“王兄,不是我不想幫,而是真的幫不上啊。”魏良卿嘆了口氣,也有些不忍:“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肅寧侯,無兵無權,在柳安面前連話都說不上,如何能幫你?”
“魏兄太過小瞧自己了,您不行,魏大人他老人家也不行嗎?只要魏大人他老人家愿意出手相助,我代表王家愿意奉上厚禮!保證讓魏大人他老人家滿意!”
王安林比了個手勢,魏良卿臉色一變,驚疑不定地看著他:“這么大的決斷,你能夠代表王家?”
“只要木已成舟,何愁大事不成?”王安林咬牙:“柳安只要倒臺,我就能說服家里的那些老人,投靠魏大人,共享盛世!”
魏良卿頓時猶豫了,王安林剛才那個手勢是結盟的意思,而作為主動發起的一方,對方要表示出足夠的誠意,一如當年江南士紳們送來的大禮,而王家一旦這么做,無疑是背叛了山西八家,到時候會受到其他幾家的大力打壓,僅憑王家肯定是扛不住的,但如果有了魏忠賢的幫助,說不定能來一手驅虎吞狼。
王安林這步棋走的不可謂不險,他賭上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還有整個王家的前程。
如果柳安真的被扳倒了,那朝中大權肯定由魏忠賢獨攬,到時候說一不二,真不一定誰勝誰負,但問題就在于,王家跟魏忠賢聯手,能搞的過柳安嗎?
那十萬精兵是壓在魏忠賢頭上的一顆巨石,壓的魏忠賢喘不過氣來,坊間都在傳言他失了圣眷,柳安才是陛下面前的大紅人。
對于這些謠言,魏忠賢無可奈何,他不得不承認,自從柳安來了京師,雖然他除掉了東林黨這個心腹大患,卻招來了一匹更大更麻煩的老虎。
虎嘯山林,百獸臣服。
魏忠賢說道:“此事我一個人做不了決斷,待我回稟舅舅再談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