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四十九尊獅頭神齊齊發聲,禁錮了虛空上下一應細微變化。
言咒!
這些傀儡死物,竟也能動用修士的神通?
無晦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他看看面色淡然的然須和然法,又看看雙手叉腰,猖獗大笑的老僧然慶,全然是不可置信。
他往常也見過獅子珠,只是從未目睹過這件法器的真正威德,向來云里霧里。
老僧然慶把這件法器當做親兒子,常年系在腕上,愛不釋手,舍不得摘下。
阿彌則密文……
無晦喃喃自語,面上若有所思。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性靈更是難求。
《提謂經》曾以高山穿針的說法,來闡釋人身性靈的難求。
“如有一人在須彌山上以纖縷下之。一人在下持針影之。中有旋嵐猛風。吹縷難入針孔。人身難得甚過于是。”
一針投海中,求之尚可得。
一失人身命,難得過于是。
能通文字,曉禮法,繼而明道理,參造化,此皆是人身性靈功德。
妖類精怪百死一生,渡雷災,煉橫骨,脫劫化形,亦是為了修成人身,獲得性靈。
一失人身,萬劫不復,八萬劫后,未脫鴿身。
性靈之存,實屬異常難得。
阿彌則密文,是故雷音寺流傳下的一門術,是鎮宗神通,圣地的底蘊所在。
它專于點化,最擅開悟性靈,煉假成真。
阿彌則舊名光德大禪師,他是故雷音寺一任方丈,禪理精深如浩蕩淵海,具足佛陀本性,他在世時,道門一脈被壓得毫無喘息余力,連連退避。
光德大禪師在修煉到人仙極致,無敵當世后,便開始志得意滿,驕橫跋扈。
他將雷音寺改作大雷音寺,自身法號光德,也被改成阿彌陀。
阿彌則密文,這門被光德大禪師創出的點化神通,在故雷音寺的時代,本是叫做阿彌陀密文。
一字之差,一念之別。
禪師有稱尊做祖的念頭,卻沒有成佛成菩提的命數。
在光德大禪師改名阿彌陀的當晚,就有大雷降下,半座雷音寺被打成灰土,中三境之上的僧人半數身死,光德大禪師更是被劈碎肉身,道行灰灰。
之后,雷音寺僧人畏懼天術,主動削去了寺名前那個“大”字,阿彌陀密文也被改做阿彌則密文。
這門神通無晦也曾參悟過,只是太過艱澀,于己道不合,最終只是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這些獅頭神個個眼神靈動,血肉栩栩如生,顯然已被密文點化出了性靈,脫離死物范疇。
“這要怎么打……”
無晦摸著大光頭,喃喃自語。
電光火石間,四十九道烈光煌煌,朝白術僵直不動的身影撲殺過去,它們三丈高如寶塔的身軀莊嚴威武,殺氣四射。
轟!!!
四野齊震!
虛空無聲的湮滅,波紋擴散開,萬千颶風爆發的力量滾滾肆虐,一片混沌。
在混沌的中央,赫然,卻不見了白術的身影。
無晦微微皺眉,他四望一眼,正準備運轉神目,搜查白術蹤跡時。
陡然,有清嘯響起。
“定!”
“裂!”
清俊少年突兀顯出形體,他肅然一指,沉聲開口道。
言咒瞬息降臨,在獅頭神被莫名力量禁錮時,數十道虛空大裂痕瞬息交錯,密密如網,帶著可怖的氣息。
兩尊獅頭神避之不及,當即被虛空裂痕卷入中心,絞成參差不齊的數十段。
“火!”
有數尊獅頭神瞬間召出天火,肆虐無窮,又被白術以同樣的言咒化解。
玉樞雷法、言咒、飛劍、大孔雀光,甚至是神象拳和七步生蓮等等早未動用過的術法。
一次次慘烈搏殺中,白術的技藝也一次次嫻熟,威力愈來愈強,得心應手。
他就像一塊鐵胚,正在外力的雕磨下一點點褪去殘鐵,只余下至臻的鐵精母材。
獅頭神并不會死去,無論是最開始被言咒“裂”崩碎形體,還是后來用飛劍斬首,用雷法轟爆。
那些獅頭神甫一死去,就化成雕刻獅子頭的圓圓小琉璃珠,不過瞬息,就有新的獅頭神再度顯化。
不生不滅,不增不減……
戰斗已不知持續了多久,白術只覺得真炁已經快見底了,獅頭神卻一擊比一擊更加沉重,巍巍如山岳。
“縛!”
他大吼出聲,左出一層層五色大盾,招住直刺面目的金剛杵,右手顯露撼動山岳的大力,狠狠按在被束縛的獅頭神頭顱。
轟!!!
獅子頭被一印打入肚腑,迸出萬點金光,再度化成咕溜溜的獅子珠。
白術再度回身一掌,掌心劍芒透體而出,直直刺穿身后數個想要偷襲的獅頭神。
“退!”
“退!”
“退!”
在白術馭劍想繼續追殺時,遠遠,數個已從琉璃珠恢復形體的獅頭神大吼出聲。
莫名的力道瞬間拉扯,將白術的劍光遠遠扯飛。
幾個碩大如山的拳頭抓緊時機,洞穿滾滾虛空,狠狠印在劍光上,將措手不及的白術打得嘔血不止。
唰——
黃金圣樹撐出萬千條絲絳、大羅傘鼓蕩天風,收納萬物、一柄柄慧劍圓覺,要斬去五識……探龍爪、朱雀七打、人主印、清凈神光……
四十九尊獅頭神不斷由生而死,由死轉生,無量神通自它們手中迸發,打出赫赫聲威大勢。
白術撐起五色光作為屏障,一面不斷吸納天地元炁,來恢復傷體,一面激烈搏殺,種種神通輪番落下,死命抗擊。
打不死……
這種打不死的怪物,要怎么勝?
白術方揮劍斬斷一尊獅頭神的半邊頭顱,卻被另外幾個團團拖住,結結實實吃了記大天龍拳。
“此是小道爾。”
看著白術被一拳打飛,然慶老僧嘴里嘿嘿不止,眉笑眼開:
“你可服了?”
“你這是金剛一重?”
白術從深坑一步踏出,雙臂高舉,化出一座五色浮屠塔,將數個獅頭神沉沉壓碎。
“四十九個打不死的金剛一重?”
白術有些悲憤大喊,下壓一掌,將地面一個潛行的鎮成齏粉。
“可服了?”然慶含笑瞇眼,雖見白術劍光森寒,幾個獅頭神都被撕開,卻也波瀾不驚。
“說你服了,老衲就大發慈悲放過你。”
“服了。”白術不假思索。
沉默了片刻后,然慶狠狠揮手,喝道:
“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