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鼓樂城,生擒縣尉、縣丞,陣斬縣令,虜巨室烏宛竇氏家的兩族子,得銀八百箱,法絹鮫珠不可計數,小洞天法器一件。”
“殺摘星宗孫嵬,擒獲敇神宗卜玄,得一卷《太玄天書》。”
“徐平關下,斬熒惑軍殘兵三百五,焚肉人、百足牛蛇、血河等黑魔,不可計數。”
“于西,破三重明光關隘,追斬宣威將軍劉德,左長車令竇廾。”
一地狼藉里,白術端坐在雕花的小木椅上,手里拿著一卷文冊,正口中誦念出聲。
在他身旁的小木桌上,擺著一卷天書和一方陳舊的小木盒。
天書是玉冊的構造,晶瑩剔透,無數蝌蚪狀的文字在玉冊上載沉載浮,衍化萬千氣數,連帶著玉冊本身,也是虛實不定。
小木盒就是小木盒,普普通通,透著一股陳腐衰朽的味道,似要拿起來晃一晃,便會有不少木屑簌簌墜下。
在一旁,托腮擺動小明珠的衛姒,目光在突然沉默的俊美少年身上定了定,她抿抿唇角,卻沒有說話。
良久。
在長久的靜默后,白術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文冊。
“如此戰功,倒也算算赫赫了,是我眼拙,沒料想先生竟是一員猛將!”
一卷《太玄天書》、一件小洞天法器。
不提這些俘獲,單是破了鼓樂城,便是一件大功勛!
只是超乎白術料想,這些戰功里,居然還記敘了斬首宣威將軍劉德,左長車令竇廾的消息。
這兩個北衛軍官,是阮亭部下的人,皆是金剛修為,甚至與白術也曾打過照面。
念及至此,白術眼中不由得多出幾分玩味。
沒想到,這個自稱是自己故人的登門求見者,竟還真給自己帶來了幾分驚喜。
曾經順手救下,隨意施下的善緣,居然也有開花結果的這一天。
“將軍折煞俺了!”
聽到白術開口,黑臉的漢子誠惶誠恐,噗通一聲跪下,甕聲甕氣道:
“將軍救俺一命,為將軍效死,是俺的本分!”
馬羅……
這個自稱是故人的求見者,赫然是在馬家村,被白術救下的馬羅!
幾個月的不見,黑臉漢子的面龐依舊黝黑,如同濃墨,走在大街上,只怕會嚇壞涉世未深的孩提。
可在修羅眼的視野里,馬羅一身血氣,卻是到了可怖的地步!
渾身上下二百零六根骨骼,都如同烏金鑄就,沉重如大山大岳,一齊撐起了這具巍峨軀體,血液流動之間,更如同大江大河,似千軍萬馬的奔騰聲響,震人心魄。
他就像一頭披著人皮的蠻獸,自上而下,都帶著荒遠的古老氣息,如同剛從崇山野嶺狂邁走出,要踩破腳下的一切,兇焰滔天!
《龜昱金書》——
馬羅幼時誤入巖穴,得了北衛龜城的些許傳承。
《龜昱金書》與《遍凈天人體》、《陀伽相》一般,都是肉身成圣的大神通,這門法術是參照的是上古時代,生活于西海的古老者玄龜。
通過模擬這尊古老者的肉身變化,從而改變自己的呼吸、血液、行炁軌跡,最后從上至下,都同古老者玄龜靠近,力求不分彼此。
肉身成圣的神通,雖各有千差萬別,但最后,都有個共同之處。
肉身成圣的神通修行至圓滿,便會從冥冥中交感,強奪一份天地造化,修成道體。
神通不一,道體也自不一。
《遍凈天人體》對應天人體,《陀伽相》對應阿羅漢金身,南華宮的《清凈道體》對應長生金身,太微山的《玄玄書》對應清玄法身。
而《龜昱金書》修行至圓滿,則是會證得洞墟金身。
全身上下十萬四千個毛孔,每一噓唏,都有三百零六次大震動,上上下下,鼓動皮膜經脈,身存處,便是堅固法界!
洞墟金身最是抗揍不過,僅在南華宮的長生金身之下,是入雷丘而不損皮發,屢焰海卻完足精神。
此金身向來為人所稱道,是保命存世的不二選擇。
至于與天人體相比……
有記敘以來,天人體還尚未有人修成過,不過單憑其大成的境界,便足以與長生金身、清玄法身這些并稱一時。
在白術看來,天人體,應當要更強上一籌。
馬羅修行《龜昱金書》,已經足足到了小成的境界,他的才干,的確是長在肉身成圣上。
“先生不是去尋人了嗎?可有結果?”
白術仔細打量了馬羅幾眼,才收回目光,笑了笑:
“我卻想不到,竟會在陽陵信衛里,再見到先生。”
陽陵信衛,這支為報復黑魔,東拼西湊,來源駁雜的復仇軍,還是安俊臣給的。
一直以來,除了糧草輜重,白術也鮮有過問這支雜牌軍的事宜。
事實上,陽陵信衛里,雖有不少被黑魔弄得家破人亡,鄉野難回的可憐人,但更多的,還是被金銀財貨吸引,從而加入者。
這支雜牌軍充斥了衛人、鄭人甚至遠如西楚,也有過來摻一腳的。
游俠、良家子、商販、小宗派的長老弟子、沒落的世家族人……
陽陵信衛的結構五花八門,種種皆有,是支不折不扣的雜牌軍隊。
只是白術沒想到,當初說要去縣城尋弟兄,打探鄉人真切死因的馬羅,居然也加入了其中,還做出一番不小的事業。
“哪能打探的出,將軍不知曉,在如今衛國,豪奢人家的子弟,都已經把黑魔當做新的寵獸飼養了。”
聽到白術的問話,馬羅苦澀一笑,說出一番令白術眼角抽搐的話。
白術下意識回過頭,見幕籬后,衛姒對自己微微頷首,才從心底接受了這個荒誕的事實。
北衛……哪來這么多黑魔?
妙嚴已經開始車間流水線的生產了?
“鄉人被殺,國人又依仗黑魔,俺心底著實憋悶的慌!”
馬羅悶聲開口:
“俺聽說鄭國組建了信衛,其中將軍是個年輕人,俺再一打探,沒料到竟是大人您,俺于是伙同了幾個弟兄,反正他們也活得沒滋沒味,大家就一同逃了過來。”
“七府的都尉陳大人,做得好大一番事業,次次登先!”
馬羅頓了頓,憨笑望向白術:
“大人手下皆是軍強馬壯,俺也不敢落后,只怕等打破徐平關,大人連封侯也不遠了!”
白術笑了笑,沒有接話。
回金剛寺后,他佛子的身份,已經被寺里認定了。
待幾個月后,正式開建法會,授下法名時,大鄭朝廷那邊,肯定少不了嘉獎示好。
在國主被架空,世家、圣地操持中樞的情形下。
封侯,已經是板上釘釘!
“你做出如此事業。”
白術把玩著那卷《太玄天書》,對跪伏的馬羅問道:
“可有什么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