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留了字?甄仕遠當即便怒道:“這等大事怎能不說?”留有字,便能做字跡比對。
他接過喬苒遞來的菜譜,好歹也是科舉入仕為官,只一眼,甄仕遠便看出了這字的奧妙:“寫的如此好的字,這整個金陵城怕是也不會太多。”說不準很快便能將人找出來。
兩人結伴而來,一個墜樓而亡,一個不見了蹤影,這件事本身就有些古怪。
便在此時,樓下一陣嘈雜聲傳來,喬苒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封仵作和牛仵作被人帶了過來。
眼下當然不能當街驗尸,被叫過來的官差在封仵作的指導下將黃子久的尸體帶走了。
“喬小姐,我等也走吧!”甄仕遠看了看這屋里的狀況,道,“本官會留人在這里看著,這間屋子在未查清楚黃子久先生墜樓之事之前,不準待客,可明白?”
掌柜連連點頭,拍胸脯保證:“我得月樓金陵老字號,大人放心便是。”
得了掌柜的保證,喬苒便跟著甄仕遠準備離開,一陣風便在此時吹過,喬苒嗅了嗅鼻子,腳下一頓:“好香。”
香嗎?旁人還未說話,掌柜又開口了:“我得月樓金陵老字號,飯食做的色香味俱全,自然是香的。”
“不是飯食香,是脂粉香。”喬苒猛吸了一口,搖了搖頭,“沒了。”就方才那一陣有一種冷冷的脂粉香。
“我得月樓金陵老字號,來這里吃飯的女客哪個不是裝扮精致的,有脂粉香也是自然的。”那掌柜又道,“喬小姐也是女子,應當明白的。”
喬苒瞥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出門并未用脂粉。”
“那兩位方家小姐連同身邊的侍婢都用了啊!”掌柜道,“有脂粉香也是尋常事吧!當然再香的脂粉在我得月樓都比不過我得月樓的飯食之香……”
甄仕遠咳了兩聲,得月樓的飯菜他吃過,是不錯。那掌柜也不用逮人就介紹一番吧!“我得月樓金陵老字號”這句話就沒離過嘴。
“再如何的老字號,若是一天不查清楚黃子久先生的死因,你這生意就別想好了,”甄仕遠說著意有所指的看向外頭,“仔細那些文人遷怒!”
掌柜嚇的臉色一白:“大人,這同我得月樓有什么關系?”
“在你這里出的事,怎么無關?”甄仕遠冷哼了一聲,對喬苒道,“勞煩喬小姐同我走一趟府衙吧,那兩位方家小姐若無意外,應當很快就會改口了。”
活到這個年紀,見過的人也不少了,如那兩位方家小姐這樣的,他多少還是能判斷出幾分的,這二位一看就是嘴上沒門的,想來很快就會改口了。
方家的幾個侍婢覺得眼前此景有些微妙的古怪。
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素日里惡言相向也不在少數,尤其沒有外人在時,“那個不要臉的”“那賤人”“那眼皮子淺的”這種話不絕于耳,她們也都聽習慣了。
可這些時日,不知怎的竟改口了。
“我便說素娘穿這輕羅紗不錯,襯的你顯白。”
“也就占個白罷了,哪如康娘你這般天生麗質,秀文這孩子便是隨了你,再過幾年想想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到底是老了,要不怎的這兩年我家老爺接連納妾呢!”方三夫人說著,深深地嘆了口氣,撫上自己的臉,“到底是人不如故,衣不如新,我現在便指望著兩個孩子了。”
“都一樣,我家秀婷出事的時候,老爺來看過幾回?里里外外還不是我這個當娘的再操心……”
這般妯娌和睦的樣子在方家可是難得一見的。“康娘”“素娘”這種稱呼多少年不曾聽過了,印象中也只有兩位夫人剛入門的那一段時日吧!
正說話呢,侍婢趕了過來:“夫人不好啦!”
方二夫人甩手就是一個巴掌:“我好端端的,你這賤婢敢咒我?”
挨了一巴掌的侍婢只得硬著頭皮跪了下來:“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出事了!”
什么?方二夫人臉色大變,當即一腳踹了過來:“怎的不早說?”
方三夫人也沒了笑容,一下子站了起來。
挨了一巴掌又挨了一腳的侍婢只得忍著疼,道:“二小姐和三小姐被關入府衙大牢了!”
竟是兩個孩子雙雙惹上了牢獄之災!
“怎么可能?”方三夫人似乎覺得有些難以費解,“我家秀文從不惹事,怎好端端的會被關入大牢?”
方二夫人冷笑了一聲:不惹事?不過是喜歡拿人當槍使吧!她家秀婷為此吃過多少暗虧了?
不過眼下卻不是同方三夫人爭執的時候,她急急的披上外袍向外走去:“什么事路上說,快,快去府衙!”
這可不得了,方三夫人也跟了上去。
因著和甄仕遠一同過去不大合適,喬苒同紅豆他們便稍稍慢了一些,與甄仕遠錯了開來。待趕到府衙時,便見唐中元已在府衙門口等著他們了。
一見喬苒,唐中元便道:“那兩位方家的已經招了。”
那么快?這才多久的功夫?便是能預料到方秀婷和方秀文兩人不會撐多久,可這么快便招了,也委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喬苒皺了皺眉:“你們該不會是動刑了吧?”
唐中元沉默了一刻,道:“這二位……還真不用動刑。”
原來未免方秀文和方秀婷關押在一處合謀,關押的時候,官差便將兩撥人分了開來。結果前腳才走,后腳方秀文就開口了。
“是方秀婷推了那什么先生一把,那先生就掉下去了,這件事與我等可沒什么關系。”大難臨頭,方秀文忙不迭地將自己摘了出來。
牢頭聽的愣了一愣,想了想轉頭便將此事告訴了甄仕遠,甄仕遠大抵也對這兩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心性摸的差不多了,便讓牢頭將方秀文的證詞說與方秀婷聽,結果方秀婷一聽便大叫了起來,說是兩個人一起推的。
甄仕遠見慣了這樣互相推諉的嫌犯,當即便讓人將這兩撥人又關于一處,這下好了,兩人還沒說兩句便扯起了頭發,不多時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當時的狀況招的一清二楚。
黃子久當時應該就站在窗邊,這一點那跑堂的小二也能作證,方家那兩個趾高氣昂的小姐當即便甩了銀票出來讓他將包廂讓出來。
且不說就是黃子久未出事,就憑這兩人當時的態度,最是倚老賣老的黃子久不給她二人點顏色看看那才怪了。而那時黃子久別說理會他們了,連動都沒動一下。
這一下倒是激怒了方秀婷和方秀文,兩人走了過去,看黃子久閉目不語,只當他是全然不將她二人放在眼里,心里也起了脾氣,便伸手推了推黃子久,而后發現就這般輕輕一推,黃子久就從窗口翻了下去。
兩人當時便驚了,探出頭去,卻見翻下去的黃子久仰面躺在地上,血腥四濺,竟是這一推便摔死了。慌亂之下便想逃,卻未料兩人當時探頭的狀況被不少人撞見了,這下正好,一逃更是幾乎坐實了“兇手”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