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紅豆開始照著喬苒所說的方子,煮解渴的梅子湯。抓烏梅、山楂、陳皮、桑葚、甘草、桂花這些事物包在紗布里,就能煮出一鍋味道不錯又解暑的梅子湯。
這梅子湯調出的滋味甚至比不少茶樓中調出的還要好。
喬書和阿生照舊一個看書,一個劈柴,看紅豆在小廚房內外忙里忙外的跑。
“她平時問東問西的,怎的這時候便不問了?”喬書看向阿生,“喬小姐怎的會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在他看來,喬小姐無疑是聰明的,可久而久之,他便發現似乎不僅僅是這般簡單。連生火都不怎么熟練的人,卻能準確的指導紅豆做出一樣又一樣有別于時下菜肴的美味。就好像……無師自通一樣。這世間真有天生便能知事的人嗎?
“她家小姐最厲害了,”阿生將劈好的柴整理好,站了起來,“會什么都不稀奇。”
這大概就是紅豆的想法了。
這幾日據說城里熱鬧的很,原先鬧出的簪花宴風波,使得不少頭腦發熱的文人昏了頭,甚至跳出來指摘官府,結果在府衙官差一連幾日的抓人入獄之后,原先“頭腦發熱”的文人似乎也清醒了過來,想明白事情了一般,漸漸歇了那個心思。
畫雖好,人卻做錯了事,這不相干嘛!且人都死了,還要為他們叫屈不成?
不過如此安穩了也沒幾日,等到六月初的時候,城里再次開始熱鬧了起來。
“據說是城里的酒樓、點心鋪子聯合起來辦的,以荷花為題,辦點心宴,結果此事上稟至甄大人那里被大人說了一通,說辦宴晦氣,這宴哪里晦氣了?”玄香說著從那些香客口中聽來的消息,猛咽了幾口口水,“就改作荷點節了,聽說城里的秦淮河邊這些時日都是那些酒樓、百年老鋪子擺的攤子,上頭什么荷花酥,蓮子糕、荷葉飯應有盡有,可好吃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紅豆的口水也忍不住要流下來了。不過她還是冷哼了一聲,翻了翻眼皮:“你當我不知道啊?不過是你也饞了,自己想吃那些糕點平白來饞我們罷了。”
玄香咽了咽口水,奮力的點了點頭,道:“我見到一個來上香的香客帶來吃的荷花酥呢,長的像荷花似的,一片一片的,聞著那味兒便香的很……”
“你少來那一套,說的跟真的似的,我可不會上當……”紅豆吞著口水仍在堅持。
喬苒卻扔下了手里的書笑著站了起來:“走吧,咱們下山去看看。”
算算日子,從方秀婷和方秀文被放歸家之后也有好幾日了,她倒想看看那個傳說中會“吃人”的方老夫人對方秀文回去的那一通“告狀”會是何等反應。
“大家都去看看。”喬苒說著瞟了眼站在屋檐下一動不動倒立的阿生,“阿生也跟著去,莫要跟丟了我……我們。”
阿生翻了個跟頭落地,點頭,神情肅然:“這是自然。”
他來這里為的就是喬小姐的安危,自然不能跟丟了。
喬苒轉身去了里屋,想了想,還是將枕頭下那柄匕首拿了藏在了懷里。
惹了會“吃人”的“妖怪”,出門有刀防身,才能叫人心里踏實一些。
臨出門的時候,紅豆還備了傘和蓑衣,好幾次下山,都是雨說下便下了,她便也學乖了。這個時節的金陵雨多,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城中因為荷點節熱鬧了不少,街上隨處可見往來的行人。
她們來的還是那條熟悉的朱雀大街,還未走近秦淮河畔,空氣中便彌漫出了一陣點心的香甜味。
糯米的香味混合著花香勾的人腹內愈發饑腸轆轆。
那些酒樓與點心鋪子搬出的攤位前早已擠滿了排隊等候的食客。
見人這么多,紅豆便自告奮勇的帶著喬書去排隊買吃食,讓喬苒和阿生在原地等著。
“阿生,”喬苒忽地出聲,指向不遠處一個于人群中緩慢走動的女子。
她身姿如柳,在前方不遠處緩緩而行。
“你看那個人,”喬苒道,“像不像喬?。”
那在人群中緩緩而行的女子微微偏了偏頭,一張略有幾分熟悉的側臉出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這張臉……喬苒和阿生都不陌生。與喬書的側臉如出一轍。
阿生不過愣了一愣,應了一聲“是”,也沒有旁的反應。那是個女子,喬書是個男子,便是相像那又如何?
喬苒也未指望阿生有旁的反應:他未見過焦娘子,自然不會如她這般震驚,見到一個“死而復生”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饒是喬苒也無法鎮定下來。
不過這震驚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喬苒垂下眼瞼:喬書是親眼見到焦娘子撞墻而死的,又有仵作驗尸,她親眼所見,所以焦娘子“死而復生”當然不會是真的。
可一個人突然“死而復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喬苒唇角微翹:若不是巧合同焦娘子生的極象,那便是這個人想要將什么人引出來。
這個女子在她視野范圍之內已經磨蹭了許久了。
喬苒很難說清楚這一瞬間的判斷來自何處:但她有預感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沖著自己來的。只是不知道這個人背后是誰?是派出易召南、焦娘子的那些幕后黑手?還是近些時日得罪的狠的方老夫人?抑或是其他人?
她知道這是陷阱,可有時候若是不以身誘餌的話,對方連頭都不會探出來。
“我還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喬苒低笑了一聲,忽地厲聲道,“阿生,跟上!”這話說出的那一刻,手也不自覺的將懷中的匕首藏到了袖袋之中。
她知道她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可有些事她若不主動迎上去,對方是永遠不會露出狐貍尾巴來的。
人不可能裝一輩子傻,稀里糊涂的被人牽著鼻子走。她也從不是這樣的人,以前是,重生之后更是如此。
她不想渾渾噩噩的活著,對方能將她從一個好端端的人變成“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就能將她變成一個不會說不會動的活死人。
喬苒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就讓我看一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焦娘子’背后是誰在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