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這座家宅建立的初衷是為了興旺后人,結果興旺倒是沒瞧見,反而引來了諸多爭搶,反叫后世子孫送了性命。
“要說也是這一族命不該絕,當年便留下了一族私生子開枝散葉,而方李氏動手,以為除盡了這一族的人,卻未料到仍有私生子逃脫在外。這一族私生子兜兜轉轉,入贅了一戶姓邱的商戶之家,便是如今這自長安而來的邱老太爺。”
所以同窗也好,娶妻門當戶對也罷,都只是借口,一切的目的還是為了這座宅子。
甄仕遠看了她一眼,嘆道:“喬小姐,喬老太爺、喬老夫人他們的死與你無關,如今看來你姨母一家遭的罪興許也同你沒什么關系。”
真是人言可畏啊!好端端一個什么都沒做的女孩子卻被傳成了克盡族親的掃把星,說來慚愧,他當年也曾信過這喬小姐的命不好。
如此看來,這叫命不好?
這喬小姐的命數是背了多少鍋啊!
喬苒向他望去:“甄大人,我姨母一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這也是她頭一回開口直問甄仕遠這件“說不得”的事。
甄仕遠瞟了她一眼,道:“我替你問過狄大人了。他不曾詳說,只說你姨母一家短時間之內被囚禁于大理寺,要不了命,你放心便是。”頓了頓,他壓低聲音道,“上頭有人壓著,他也不便透露。事情又是在長安城發生的,我等在金陵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還是要去長安城的。
喬苒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甄仕遠說這件事同她沒關系,確實,最開始將人引去長安的邱家是因為方家祖上搶人宅子才結的仇,跟她沒關系。可能讓大理寺卿狄方行都不便透露的權勢,光憑邱家,做得到嗎?
不過是有人在局外掌棋,他們為棋子罷了。
而現在也不是她出頭的時候,方家剩下的事,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邱家告方家祖上奪宅殺人這個案子還未審理便已經轟動了整個金陵城。
這幾日金陵城的茶樓酒館談及的除了方家還是方家,哦,得月樓那一家還是同旁的茶樓酒館不太一樣,也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了她幫忙找出那十幾具尸首的消息,將其中過程描繪的栩栩如生,仿佛親眼所見一般,吸引的聽客竟不比談及方家舊事的茶樓酒館少上半分。
這是喬苒沒有想到的,居然還有人專門來聽她的事。
方家先祖當年奪宅就是為了旺及子孫,讓金陵城人人皆知他方家。如今也倒算是“如他所愿”,真的人盡皆知了。
不斷有年紀大的老者跳出來說當年金陵府尹杜子衡誣告案一事,隨著那些尸骨重見天日,經年舊事也被反復提及。
方家總算是在金陵城出名了。
過幾日就要升堂審理這件舊案,結果如何,她并不關心,只知道秀王府的人過幾日就會到,到時候關于方老夫人的最后一個秘密也會就此揭開。
而這些,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拜別了甄仕遠和杜子衡,喬苒從府衙里出來,才走出府衙,便見府衙門口停著一行車隊,車隊上貨物裝載的滿滿當當,豎起的旗幟上那個大大的“御”字,分外耀眼。
這是要送往京城的貢品,喬苒看的愣了一愣。
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男人迎了上來,俯身施禮:“喬小姐。”他摸著滾滾的肚子指了指不遠處一座看似不大起眼的馬車:“我家老爺在此等候多時了。”
喬苒看的眉心一跳,她已經認出這個人了:不是往日里喬大老爺出行在旁邊撒金豆子的那個掌柜又是誰?
見慣了喬大老爺出行的高調樣,乍見他兩個如今這么低調,著實讓喬苒吃了一驚。
這是怎么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喬大老爺就在隨行的隊伍里,撩開車簾等著她。
見她過來,喬大老爺深吸了一口氣,開口了。
“那個……聽說,你把方家的宅子給端了?”
眼前的女孩子瞧著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可就是這么一個人,看著年紀不大,做事卻忒狠了。原本以為她對自己狠,現在才發現,比起對方家的,她對自己真是可以說“溫柔”了。
得月樓的說書先生說的事雖然有些夸張,卻不妨其中夾雜的事實。先前讓自己去爭大妹的嫁妝,引得方家內斗,他原本以為這已經夠厲害的了。沒想到,那只是個前招,真正的殺招還在后面。
殺人奪宅。
方家連住的地方都要沒了,每每思及此,喬大老爺便會生出一身冷汗來:這也太狠了。
“不是我。”喬苒認真的想了想,道,“是京城來的邱家告的官,甄大人受理而已。”
喬大老爺聽的眼皮一跳:“行,行,不是你,不是你,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
會叫的狗不咬人。
人越狠越低調。
女孩子在原地站了片刻,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這大熱天的,讓她在這里站著也不是個事啊!
“喬大老爺,你還有什么事?”她問道。
喬大老爺聽的心頭一驚,忙咳了兩聲,開口道:“那個,我要去京城了。”
喬苒看了眼馬車上插的那桿寫著“御”字的旗,點頭:“我知道。”隨貢品上京,為陛下恭賀生辰。
喬大老爺又咳了兩聲,道:“我喬家的車馬行生意搬到長安去了,往后這金陵的生意就交給你表哥了。”
喬苒哦了一聲,皺眉看著他,這喬大老爺跟她說這些做什么。還有,這喬大老爺嗓子是不是不大好,都咳了好幾聲了。
喬大老爺垂眸不敢看她,又咳了聲道:“這些時日,你表哥被關在佛堂里,我沒讓他出來,是為了讓他好順利接管金陵的生意,畢竟我喬家往后總要交給他的。”
喬苒看著他,任他繼續說下去。
喬大老爺見女孩子還是沒有什么反應,眼看前方帶隊的人已經準備妥當,他們這一行要啟程了,干脆眼睛一閉心一橫,開口說了起來。
“你表哥是惦記著你的,待你不薄,你……你往后可不要對付你表哥啊!”
“我作甚要對付表哥?”喬苒驚訝不已。
車隊開始動了,喬大老爺從馬車里探出頭來,看著她:“你記著今日的話啊,我要去京城了,此行也會留在京城。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所以往后也不會叫你看到礙眼了,你放心就是了。”
這什么跟什么啊?這喬大老爺是不是對她有什么誤解啊?她作甚要欺負喬墨?還有,喬大老爺要去京城?
見不到嗎?不見得吧,她也是要去京城的。
喬苒目送著車隊離開,搖搖頭,轉身走了。
眼見女孩子轉身離開,喬大老爺這才坐回了馬車內,對身邊的管事松了口氣。
“此去京城,也算避開了她。”
有些人,還是不要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