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來想去,這是最有可能的。而且蘇巡按說過不用管,什么鏢不用管便能安全送入長安?”喬苒搖了搖頭,“如此最有可能的便是恭賀陛下生辰的貢品。”
因為這些東西,在陛下生辰之前一定會送到長安。
她此前還未曾聽說過有人敢打貢品的主意,畢竟這不是尋常事物,送給陛下的東西,誰敢動?那可是要殺頭的。
“藏東西不一定要藏的細致,有時候興許放到人面前更不容易發現。”女孩子說道。
燈下黑還是有些道理的。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未經證實。”頓了頓,喬苒又道,“若是劉大人的同黨并未想到這一層,貢品遲早會進京,這不消我等來操心,若是也想到了這一點,那么興許便有人會想辦法攔截金陵運送的貢品隊伍了。”
眼見面前眾人沉默,女孩子忙道:“當然,我的猜測也未必對,或許蘇巡按還有別的方法也說不定……”
“不,一定是。”沒想到最先開口肯定她的竟然是劉繼澤,他搖著頭,忽地癡癡的笑了起來,“為什么,為什么我就沒想到呢?”
“大概是天賦吧!”有人嘀咕了一句。
眾人看向出聲之人:洛陽府尹趙大人。
見眾人望著自己,趙大人倒是坦然,一攤手,道:“劉大人,你若有那樣的天賦又怎會多年無法升遷?”
這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孩子點破之前誰能想到這個?可她一開口,只消一點,那種“該當如此”的感覺便撲面而來了。
若是自己能想到早想到了,何必又要等她來點破?
甄仕遠這廝果然精的很,也不知從哪里找來這么個女孩子。趙大人嘖了嘖嘴,有些不是滋味:所以他就說嘛,甄仕遠運氣好的很,連這樣的人都碰到了。
若是放在女帝登基之前,這女孩子再聰明也不能如何,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可是女帝當政,甄仕遠眼光分明毒得很。
“那如此說來我是沒天賦?”劉繼澤看向他們,反問了一句,似是在問他們,又似是在問自己。
眼見他身形突然晃了晃,甄仕遠忽地臉色一變:“不好。”
可為時已晚,暗紅血緩緩自劉繼澤嘴角、鼻孔七竅流了出來。
早在船艙里等了大半日的封仵作此時早已忍不住了,激動的跑了出來,一馬當先,沖進了人群。
“死了。”接住劉繼澤的官差搖了搖頭,道,“藏在牙齒里的毒。”
封仵作連忙接了過去,低頭看了起來,這時候,也只有封仵作有這心情了。
“與虎謀皮,又怎會落個好下場?”甄仕遠松了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向劉繼澤的眼神有些復雜,“他便是自己不死,也活不了。畢竟人多貪生,尤其是這等巨貪,唯恐劉繼澤發現了什么,招供出什么來,必然會滅口,保不準還會累及家人。”
所以劉繼澤會選擇自盡,好留家人一條性命。
說罷這些,甄仕遠對一旁早已嚇呆了的船老大道:“回程吧!”
這一趟,他收獲頗豐,既破了劉繼澤的假死局又抓住了其中一個貪污同黨劉繼澤,雖然這同黨死了,但此事也算有了線索,更重要的是他們應當已經解開了蘇巡按留下的那句“等鏢”的意思。
只可惜劉繼澤死了。
甄仕遠站在船頭站了片刻,忽地轉頭:“喬小姐,你在看什么?”
女孩子的視線未加掩飾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是從劉繼澤死之后便開始的。
“我在想甄大人說‘與虎謀皮’時,似乎有幾分感同身受之感。”女孩子說著目光轉向別處,“甄大人,你當年怎會被貶出京?”
當年啊……甄仕遠的手指深深的扣入船舷之中,半晌之后,緩緩松開了手,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喬小姐,本官帶你入京為的是往后,你我往后更需謹言慎行,小心為上。”
喬苒點了點頭。
劉繼澤的死似乎揭開了繁盛長安之下的另一面。
難得是查出真相,要解釋卻也不過幾句話的事。
沒有了看護的官差,身上的嫌疑更是洗脫了,坐在洛陽驛站里的官員們卻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劉繼澤竟然是假死脫身?都登船了居然還叫甄仕遠那廝帶著人追回來了?”
“我真是從未聽說過如此奇事,也虧得劉繼澤想的出這一招!”
“想得出不容易,可要發現他的假死豈不是更難?”一個吏部官員似乎仍有些不敢置信,“甄仕遠怎么發現的?”
“黎大人,以你所見,甄仕遠此人是不是非同一般?”有人問站在一旁的年輕官員。
“甄大人自然非同一般。”黎兆神情平靜的說道,“任大理寺卿的又豈會是一般人?”
這個答案當然不是他們想要聽到的,幾個吏部官員搖了搖頭,嘆了幾聲“罷了”話題一轉再次說起了劉繼澤的事。
這樣一個假死局,又到破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津津樂道的事,雖然他們看甄仕遠那里一路高歌猛進有些不是滋味,可這案子本身確實精彩的很。
又同同僚說了幾句,黎兆起身退了出去,道:“還未寫信與祖父報平安。”
幾個同僚笑著擺了擺手任他去了,年輕人孝順也不是什么大錯。
一聲銅鑼敲響,堂下的食客早已習慣了,畢竟過了午時還不走的多半就是沖得月樓的說書來的。
好好一個百年老字號偏偏搶了茶館的生意。其實細細說起來,也不是這里的說書先生水平太高,而是他說的東西委實新鮮又有趣。
這一聲銅鑼代表又有新故事了。
“剛剛收到的消息,從黎家買來的,整個金陵城只此一份!就叫‘官員假死脫身喬小姐智擒巨貪’。”
臺下一片叫好聲,掌柜撥著算盤眉開眼笑。他就說喬小姐這個生意做得,瞧,不是又有新故事可說了嗎?
臺上的說書先生一敲醒木,已經開嗓了:“且說喬小姐一行人途徑洛陽……”
這是一件發生在洛陽的奇案,說書先生說的恍如親臨,聽客聽的如癡如醉,叫好聲時不時傳來。
得月樓的說書精彩的很,只是進去那些茶點對于一般人來說委實有些貴,是以,便會有人買一杯站著喝的茶,端在手里旁聽。
這茶水當然也不便宜,不過比起那些茶水點心則要好上不少。買這種茶的也不是為了喝茶,而是為了說書先生的故事。
端著茶杯站在角落里的方二老爺越聽越不是滋味:“難怪他們到現在還未到長安,原來又是跑洛陽折騰去了。”
身邊的方三老爺聞言只哼了一聲,目光落到了不遠處那撥算珠的掌柜身上,忍不住帶了幾分酸氣開口道:“這得月樓真是靠著那掃把星賺了個滿盆缽盂。”
這還哪是什么掃把星,是財神爺吧!
“你聽到先前他們說的沒?消息是從黎家買來的。這黎家真夠陰險的,明著一副清高樣,暗地里就討好著掃把星呢!”方二老爺道,“還有我家那兩個,靠著掃把星我還真不能拿她們如何。”
一個兩個的都在討好那個掃把星。
“二哥,我想想這樣也不是辦法。”方三老爺低聲道,“二嫂她們能抱掃把星的大腿,我們就抱不得不成?”
那兩個說是跟著掃把星,會催著掃把星去救大房的,結果呢?人在洛陽玩的高興呢!這怎么行?再者說二房那兩個蠢貨也未必跟他們一條心,先前上躥下跳好不得意他們可沒有忘。
“二嫂她們先前得罪掃把星還少了?如今不也抱上了掃把星的大腿?二哥,求人不如求己,我們在這里是永遠接近不了掃把星的,不如咱們也進京,只有接近掃把星才有這個機會。”方三老爺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