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爭寵死的。喬苒默然了一刻,低頭看向封仵作手上那具尸首。
他從那兩具尸首的指甲縫里刮了一些皮屑之物下來,原本想要檢查那兩具男尸下身的動作頓了頓,大抵還是考慮到了喬苒這個女子在場,便先檢查起了上半身。
撐開這兩具男尸的口腔,他又從男尸的口腔中刮取了一些碎屑下來,喬苒看他分門別類的放在紙上,便去看紙上的東西,因刮下來的東西太少,為看清楚一些,她又往前湊了湊。
“喂。”察覺到她的動作,封仵作卻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叫了她一聲,“別亂動。”
喬苒點了點頭,走到了一旁。
見女孩子如此乖覺的模樣,封仵作似乎察覺到自己方才語氣著實兇了點,便解釋道:“送來的時候這兩人衣冠不整的,怕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所以叫你別碰。”
喬苒哦了一聲,似乎覺得有些奇怪,便多問了一句:“不該吃的東西?”
封仵作道:“還能有什么東西?助興玩樂用的。”
助興玩樂的東西也有不少啊!喬苒心道。
她沒有打斷封仵作的話,任他繼續說下去。
“有些閑人養著養著能養出才子佳人,舞文弄墨,名垂青史;有些閑人養著養著富貴和樂一生也沒什么可說的,可有些閑人養著養著便養廢了。”封仵作一邊驗尸一邊嘀咕著,“那幾位金枝玉葉就養廢了。”
喬苒想了想,注意著封仵作臉上的神情,緩緩開口道:“你情我愿的事,旁人也管不著吧!”
“管不著?”封仵作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冷笑了起來,“他們你情我愿是管不著,可這助興的東西能亂吃?”
又是助興的東西。他到底指的是什么,喬苒想了想,試探著問封仵作:“服食五石散這種事古來就有啊!”
她雖然覺得五石散不是什么好東西,卻也知道她所熟知的那個歷史與如今這個時空的歷史有些許交錯的地方,譬如之前五石散都曾盛行過。
“不是五石散。”封仵作連頭都未抬一下,嘴角翹了翹,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之色,“是阿芙蓉。”
阿芙蓉?喬苒恍然。
“不過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因著煉制五石散的鐘乳等物陰陽司要用來煉丹制符什么的,所以如今市面上的五石散不多,大頭全給了陰陽司。”封仵作一邊捏著那兩具男尸的臉仔細觀察,一邊道,“如今阿芙蓉更為盛行。”
這個喬苒也有所耳聞:“可我聽聞阿芙蓉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且吸食過量會致死,世族子弟都是不碰這些東西的。陛下也嚴令禁止過阿芙蓉的交易,如今阿芙蓉只在黑市上販賣,而且數量極少。”
“富貴閑人自然不愁錢,再少的數量也能買來。”封仵作冷笑道,“這兩個就是吸食阿芙蓉致死的。”
“原來如此,難怪御史臺會捏著這一點上奏陛下告狀了。”喬苒在一旁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道,“陛下嚴令禁止的東西,巴陵公主卻讓男寵碰了,而且還吸食致死了,這是視陛下禁令于無物。”
比起死去的這兩個出身普通的男寵,陛下大怒的原因還在于巴陵公主在挑釁她的禁令。
“我聽聞吸食阿芙蓉的人身形都是極其干瘦的,”喬苒說著瞟了眼那兩個男寵瘦骨嶙峋的身體,“看來果真如此。”
“沒見識,這兩個人還沒有到形同干尸的地步,可見還未吸食多久。”封仵作說著手里的刀頓了頓,看向喬苒,揮手趕人,“我懷疑他們是過量吞食阿芙蓉導致的死亡,你出去,我要剖開看一看。”
喬苒見狀,沒有再多話,轉身出了門。在門外也未呆多久,封仵作就走了出來,將寫好的驗尸結果交給她:“你在這里正好,幫我將驗尸結果交給甄仕遠吧!”說著又自顧自的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喬苒沒有再打擾他,低頭看向手里封仵作寫的驗尸結果。
這兩個人確實如封仵作先前猜的那樣,是過量吞食阿芙蓉致死的,不過過量吞食阿芙蓉卻不是他們本人吞的,而是被人脅迫,因為口中留下了一道彎月形的凹槽痕跡,而且還有熏黑的痕跡,應當是被人壓著用裝著阿芙蓉的瓷瓶或者別的圓口容器,對著喉口灌塞,連悶帶吸之下致死的。
喬苒看完驗尸結果,將結果交給了甄仕遠,又走回一邊坐了下來。
甄仕遠嗯了一聲,接過驗尸結果放到一旁,繼續低頭做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張紙遮住了自己的視線,甄仕遠抬頭,看向始作俑者:“你很閑嗎?”
瞧她一大早的跑進跑出,一副閑的無事可做的樣子。
女孩子搖了搖頭,笑道:“我想了想,將在長安商會看到的那份十年前西南府新通縣商隊帶來交換的貨物列了出來,你一同傳書給西南府。”
甄仕遠接過那張紙,看向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將貨物列出來?”
女孩子垂下眼瞼,道:“我只是覺得或許那一支商隊對當地隱瞞了真正的行蹤,所以光問是否來過長安是無用的,不如將貨物一道列出來問一問的好。”
甄仕遠聽罷,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信西南府。”
“還有,甄大人,我原先覺得西南府新通縣有六七成的可能性,可方才列了清單之后,卻覺得是這支商隊的可能性可以增到七八成甚至九成了。”
“為什么這么說?”甄仕遠看向她列出的清單,她連同交易數量也記得一清二楚,盯著清單看了片刻,甄仕遠恍然回過神來,“這東西……是不是數目不對?”
“是太少了。”喬苒說道,“一個五十二人的商隊,又有護衛二十一人,千里迢迢從西南趕到長安,就運這么點東西,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所以,很有可能除了這些同長安商會交易的東西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只是這些東西消失了,運送貨物的商隊人員也一個不留的死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長安一樣。
如果商隊隱瞞了真正的行蹤,長安當地一直未曾收到過有人跑來報官的消息也是可以解釋的通了,畢竟連去向都是假的,又怎么報的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