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群人扶著欄桿看著樓下人來人往,嘈雜聲此起彼伏。
朝堂上巧舌如簧的光祿大夫房大人痛失愛子哀慟到昏厥,最后是被人抬著離開的百勝樓。而房相爺,雖然不如房瑄那樣慟到昏厥,卻也是一臉哀戚之色,不過相比失了理智的房瑄,他顯然要冷靜的多,囑咐了幾聲蔣大人之后便向這邊看了過來,他目光掃過眾人,在喬苒的身上略略頓了一頓之后,便看向了甄仕遠。
而后微微瞇了瞇眼,便轉身走了。
“嚇了我一跳!”待房相爺走后,女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口中嚷嚷著,“方才房相爺在看我呢!”
“那是因著你是個女子卻與我們這些男子站在一處罷了,”先前苦口婆心勸她的同僚沒好氣的說道,“相爺真正要看的是甄大人。”
“不止是相爺,還有被抬走的房大人呢,”女孩子說道,“他去看房值周之前朝我們指了指,一副要我們好看的樣子,你們看到了么?”
“那也是指甄大人的,與你關系不大。”那同僚說道,“喬大人,你就不要管這些小事了。你眼下要做的是查出房值周的死因,還甄大人一個公道。”
喬苒點了點頭,向他道謝:“這位大人怎么稱呼啊?多謝你今日的這番提醒。”
畢竟如此苦口婆心的教她怎么查案的人可不多,得道個謝。
對著女孩子熱情的樣子,那同僚撇過頭去,一副沒臉看的樣子:“你……唉!你知不知道?那可是蔣大人!蔣大人斷案的本事在吏部也是排的上號的,你有本事比蔣大人先一步破案嗎?你才破了幾個案?人家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徐和修在一旁聽的哈哈大笑,道:“雖然蔣大人本事不錯,但這位喬大人有一樣可是蔣大人怎么比都比不上的。”
她還有蔣大人比不上的?這同僚聽的一怔,而后搖頭道:“破案又不看臉。”
這喬大人除了臉生的比蔣大人這年紀一大把的好一點之外還有哪里能比得過蔣大人的?
徐和修笑的更歡了,指著喬苒道:“除了臉還有運氣啊!論運氣,誰比的過喬大人?”
先前周世林跑前跑后的幫她破舞弊案時,大理寺里眾人不就看的眼紅說她運氣好么?
喬苒瞟了笑的歡快的徐和修一眼,沒有說話。
一向話不多的謝承澤也在此時開口道:“說來也是緣分,這個案子最初就是喬大人發現的,如今由她來接手可見也是天意如此。”
這倒是!同僚聞言忍不住悻悻的撇過臉去。這件案子不就是從喬大人租的宅子下挖出白骨開始的嘛!
難道真是由她而起,莫不是也要由由她而終?這個想法讓這同僚嚇了一跳。聽說過人與人有緣分之說的,這案子與人難不成也有緣分一說?
不管如何,喬苒還是“臨危受命”接手了這個案子。
百勝樓幕后的東家也不是尋常人,能在長安城最繁華的黃天道上開這么一家酒樓,又將酒樓開到整個長安城數一數二的自也有權勢支持。
所以百勝樓萬萬不可能等著他們查完一圈再來查百勝樓的。這少開張一日便是一日的損失啊!
作為房值周死的案發現場,百勝樓自當是第一個查的,而且查完,人家百勝樓就要收拾收拾繼續做生意了。
待到嫌疑人等甄仕遠等人被帶走問話之后,喬苒便帶著幾個大理寺的官差去了天井處。
吏部的蔣大人已經派人開始搜查起了天井四周,喬苒帶著人走向封仵作。
“這個房值周不是自殺吧?”她問蹲在地上翻看房值周尸體的封仵作。
正忙著驗尸的封仵作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你若要投繯自盡還要來這一出誠心嚇人不成?”
不過雖是被打擾了驗尸,許是考慮到和她的交情還不錯,封仵作還是指著房值周脖頸處一處極細的勒痕道:“被人用鐵絲勒死,然后吊上去的。”
至于怎么吊上去,又為什么這般費時費力,蔣大人那里的人查了一圈已找到不少可疑“事物”了,而這些“可疑”事物也讓經驗老道的蔣大人幾乎還原出了房值周被勒死又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經過了。
喬苒走到那位蔣大人跟前,抬手施了一禮,道:“蔣大人,先前阿芙蓉案的卷宗可要給你一份?”
那位蔣大人聞言挑了挑眉,看了她片刻之后,忽地一哂笑了:“甄仕遠突然出事,也難為你了。罷了,卷宗我要了,你便跟著我們吧!”
他倒沒有輕視女子的意思,而是純粹以這位喬大人的履歷,才進大理寺一個月便碰到這么棘手的案子,說的難聽些就是趕鴨子上架罷了。
他蔣方自恃就算讓她在背后跟著看著現場還原,這個大理寺的新進官員難道還能快過他不成?
不過臨開口時,蔣大人又對喬苒道:“還有,不止是卷宗,聽聞你大理寺的仵作手段很是厲害,他的驗尸結果我也要一份。”
喬苒點了點頭,毫不在意的賣了封仵作,道:“這個自然。”
蔣大人這才帶著她走到那一堆找到的可疑事物面前,道:“看到這支蠟燭了么?”
喬苒問道:“是大人方才發現的?”
蔣大人點頭道:“我的人找過房值周換裳的那個屋子,兇手并未并未做掩飾,屋中零亂不堪,現場還找到了房值周掙扎時掉落的玉佩,可見房值周是在換裳的那個屋子里被人用鐵絲勒死的。”
喬苒道:“大人高明。”
這一兩句應和的話并不會讓蔣方對眼前的女孩子另眼相看,這些年應承的話他早聽夠了,是以便繼續說了下去。
“至于房值周是怎么被人吊在天井這里的,這實則是一個機關,用了他房中這支蠟燭,”蔣大人撿起一劫燒斷的麻繩,對她道,“麻繩被融進了這支蠟燭中,待到燒到融進麻繩的地方,繩被燒斷,藏在這彩綢中的房值周便會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做投繯自盡的假象。”
彩綢是四周梁柱邊懸掛裝點用的,這種裝點之物百勝樓用了好幾個月了,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在里頭藏了個死人。
這機關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是利用麻繩拖延了小半個時辰再讓房值周吊死在眾人眼前,而鐵絲則穿插在梁柱與幾只固定在竹梁上的花燈之中。
可以固定鐵絲的地方不多,除了梁柱之外只有靠這幾只花燈了。
喬苒順手撿起一只花燈,雖說因為穿插了鐵絲吊了個人有些吃不住力,但這些花燈只是稍稍變了形,卻并沒有壞,燈骨也沒有斷。
“這是林娘子做的花燈,”蔣大人見她撿起花燈,道,“幾只合力能撐得起一個人也不奇怪。”
“當年她帶著幾盞花燈在花燈節上闖出名堂靠的可不僅僅是其精妙絕倫,更有一樣絕技是尋常花燈無法企及的,”蔣大人說著,看著這幾只微微變形的花燈,惋惜道,“燈骨垂石而不斷,可見其手藝高超。”
不過這樣精妙絕倫的花燈卻被有心人用來殺人,還是叫人唏噓的。
“大人真厲害!”女孩子贊了一句,道。
這倒是一句實話,那么快就將房值周死的經過和兇手的手法還原了,可見蔣大人確實是個極厲害的探案高手。
她蹲在那一堆房中找出的“可疑”事物中,順手將一只碎裂的茶盞拿了出來,問蔣大人:“大人,房值周死之前在喝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