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便已有一次了,”白郅鈞道,“這是第二次了。”
短短不到一天的功夫,被匾額砸了兩次,這也太巧了,又或者這位白將軍的運氣委實不太好。
不過,這種事對于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白郅鈞而言并不覺得害怕,他笑看著喬苒點了點頭。
“白將軍。”喬苒俯身施禮,抬頭坦然的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這位白將軍四十上下的樣子,容貌是典型的儒將模樣,說儒雅俊秀這種話就有些太過了,他的相貌并不能讓人眼前一亮,一身灰色布袍幾乎同酒樓里跑堂的伙計撞了色,只是同樣的灰色在他身上穿了卻如同官袍一般,舉手投足間透出了幾分戰場將領的殺伐果決。
方才從酒樓進來時,便有好幾個中年婦人往這里看來,足可見這位白將軍的魅力。
白郅鈞朝她點了點頭,道:“喬大人。”
女孩子在看他,他也在看這個女孩子。老實說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子時,他是驚訝的,因為委實太小了,雖然身形還算高挑,但臉上的稚嫩卻還是能清晰的出賣她的年齡的。
這樣一個女孩子要和他去一趟山西路,他是猶豫的,不過他想,陛下有此安排定然有她的道理。
撇去年紀這一點,女孩子在他眼前的表現倒是頗有幾分與她年紀不符的穩重。
雖然叫了包廂為了方便說話,不過白郅鈞顯然沒有什么鋪張浪費的習慣,點了幾個菜之后,便開口了。
這一次,主要還是見見這個女孩子,而后聊一聊。
畢竟他雖然還不清楚山西路發生了什么事,但陛下如此重視,必是一件大事,而這件大事要由他和眼前這個女孩子一起去做,摸清楚對方的脾氣秉性,一起做事也方便。
當然,了解這種事也不是他單方面的,比起能從大理寺大大小小的案子中聽聞她的本事和手段,他的事對于女孩子來說更為陌生,她也需要了解一番他這個人。
“我看過喬大人你解決的案子。”白郅鈞朝她舉起了茶盞,大抵是摸不清楚女孩子喝不喝酒,他點了茶,如此以茶代酒的聊天也更好。
“喬大人很聰明,心細如塵。”白郅鈞說道,“正巧可以補白某這個粗人的不足。”
當然“粗人”這種話是過謙了,能被黃大將軍從邊疆幾十萬大軍中挑出的人,又怎會是個“粗人”。
女孩子笑了笑,說道:“我雖不太了解白將軍,不過見方才將軍那一手應對,事情還是要仰仗將軍才是。”
白郅鈞含笑抿了口茶,見女孩子低頭開始吃了起來,也沒有再開口問她別的話。
本就是不大熟悉的,強行尋些話來說也太過尷尬了,更何況方才只言片語已足夠他們判斷對方這個即將要一起做事的人適合不適合了。
至少從面上看來還行,至于之后適合不適合,那就是真正開始做事以后才知道的事了。
女孩子的想法顯然與他差不多,開始低頭大快朵頤免去了這樣的尷尬。
不過場面還算融洽,因為多叫了一個雙方都熟悉的人,白郅鈞放下手中的茶盞對一旁的謝承澤道:“小謝大人,五年不見,你還當真入了大理寺。”
謝氏族中子弟機會比旁人更多是自然的,他沒有想到謝承澤會選擇大理寺。當然,不是大理寺不好,大理寺很好,有不少大族選擇讓小輩來大理寺歷練。但對于崔、王、謝這等大族來講,真正想要讓族中小輩快速晉升,是通過科考往吏部這等地方去的。
跑到大理寺來,頂天了就是個大理寺卿,當然大理寺卿這樣的官職不低,不過對于崔、王、謝這等家族來說這個官職就有些聊勝于無了。
“大理寺很好,我過的很開心。”謝承澤抿了口茶,說道,“族中也很滿意我的決定。”
包廂內安靜了下來。
喬苒抿了口碗里的湯,沒有說話。好在張解那里聽到了一些關于謝承澤的事,所以,氣氛突然安靜的緣由,她也算是知曉的。
不過這種事,并不適合多嘴。
安靜了一會兒之后,白郅鈞開口了:“開心便好,人這一生事事順意是不可能的。”
謝承澤點了點頭算是應和,轉而問他:“夫人過世已三年,你也該當考慮續弦了。”
這個事喬苒也有所耳聞。白郅鈞的經歷是不少京中寒門子弟所津津樂道的,出身尋常百姓家,本是進士出身,卻又不是才華驚人,畢竟京城多的是小有才氣的子弟,眼看前途無望之下,他投筆從戎,而后在軍伍中摸爬滾打,沒有可倚仗的勢力,便靠自己打拼成了如今的地位。
至于他的夫人則是在邊疆投軍時娶的一位隨軍的醫女,但凡上戰場便免不了受傷,此等情況下,同醫女有了感情,娶之為妻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可惜的是,那位醫女并沒有為他留下一兒半女,三年前病逝了。待到今日,三年喪期已過,自白郅鈞回京之后,便有不少人開始為白郅鈞拉紅線。
有喪夫的中年美婦,亦有那等因為家道關系耽擱了卻又仍想嫁人的姑娘。如白郅鈞這樣前途不可限量,氣度出眾的人,自然是不少人的首選。
白郅鈞嘆了口氣,道:“隨緣吧!”
“也是。”謝承澤為自己倒了杯茶,又道,“還好你沒選在昨日,否則,我與喬大人怕是要與你另擇時日了。”
突然提到她,喬苒抬起頭笑了笑,道:“是啊,昨日正巧有案子。”
謝承澤道:“事情發生在回園,柴將軍的遺孤出事了。”
“柴將軍的遺孤?”正喝茶的白郅鈞咦了一聲,道,“可是那個叫柴俊的孩子?”
白將軍居然也認得這個柴俊,喬苒有些詫異,本能的朝白將軍看了過去。
見他滿臉皆是震驚,不過這震驚很快便轉為悲慟。
“那個孩子我見過,是個好苗子。”他說著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怎的出事了?是打馬球傷了嗎?”
不知曉內情的人聽聞回園出事,自然首當其沖的認為是打馬球出的事。
但事實并非如此,喬苒有些猶豫要不要把案子說出來,甄仕遠雖然沒有提及保密的事,但是……
她還在猶豫之時,謝承澤卻已經開口了:“不是,是柴俊死了。”
“嘭——”白郅鈞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