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不小心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不過,這個秘密應該也同她無關。喬苒坐在大理寺衙門里心不在焉的翻著案子的筆錄。
畢竟,她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女孩子,又不是岑夫人那樣的巾幗女杰還能上戰場殺敵云云的。
她看著頭頂的木板出神,手里再次翻過了一頁。
“喬大人。”謝承澤站在門前敲了敲,不等她說話便走了進來。女孩子的目光從頭頂的木板移開,而后朝他笑了笑,口中還不忘喊一聲“謝大人”。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熟練的再熟練不過了,同那些渾水摸魚的同僚一般無二。
謝承澤從她那看似和氣溫和的笑容上移開,道:“給你個建議,就算想擺出看書的樣子,至少眼睛要盯著書,而不是看頭頂。”
這話聽的女孩子哈哈一笑,攤了攤手,笑問他:“什么事?”
“發現了一些特別的事情。”謝承澤抱著從柴府拿回來的書走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那些書依次在桌面上攤開。
“忠貞烈女岑夫人在嫁給柴將軍之前有過一段情。”謝承澤道,“你看這幾首她親筆提的情詩,既言明自己心動,又對兩人身份差異懸殊表示了無奈。”
岑夫人也是將門虎女,雖然在長安城看來,岑夫人那樣的出身算是稀松平常,可若是對方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也能說一聲懸殊。畢竟階層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有的。
喬苒接過翻了翻,而后“哦”了一聲,道:“這些昨日我也看過了,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岑夫人還不曾嫁給柴將軍呢,如此的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謝承澤嗯了一聲,道:“我看岑夫人已寡居多年,一人肩負起一個柴府也有些困難,如此的話,另擇他夫也并非不可。”
“可岑夫人是忠貞烈女,”喬苒說著忍不住輕哂,“烈女怎么能二嫁?”
讓柴府上下得意的那塊石碑是柴府的驕傲也是禁錮岑夫人的枷鎖。有時候,世事往往就是這么無常。
“確實如此。”謝承澤收了攤開的書,重新抱回手里,轉身欲走,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來,不過略一抽搐,便對她道,“對了,山西路來消息了。”
正低頭漫不經心翻著筆錄女孩子聞言忙抬起頭,向他望來:“什么消息?”
謝承澤看著她,道:“黎兆失蹤,生死不明。”
喬苒搭在筆錄上的手一頓,神情即刻變的凝重了起來。
“在將要到山西路時遇到的截殺,護衛死的只有六七個了,不過好在是被周世林帶人撞見了。”謝承澤說道,“原小姐沒有事,但是吏部那個黎大人失蹤了。”
一句話就足夠勾勒出事情的經過了。
截殺,只剩六七個的護衛,沒事的原小姐,以及失蹤的黎兆。
女孩子垂眸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緩緩開口道:“沒有找到尸體,就是一件好事。”頓了頓,她忍不住又道,“怎么會這樣?護衛不護著他?”
這句話問謝承澤其實是不合適的,畢竟謝承澤也不可能知曉這些事情。
喬苒嘆了口氣,正要道歉,沒想到謝承澤卻在此時開口了:“不清楚,不過聽聞事發時沒有人注意他。”
“所以人都護在原小姐周圍了?”喬苒聞言忍不住一哂,表情中不無嘲諷,大抵是激動,聲音也不揚了起來,“原來原小姐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陛下派去隨行的護衛也將人分作三六九等嗎?”
若真是如此,就委實太過誅心了。
謝承澤聞言沉默了一刻,道:“天子面前自然人人平等,只是這些護衛并不是陛下親自指派的。”
簡而言之,原家在里頭插了手,安排了“自己人”,那么出事之時,自然緊要著原小姐了。
對此憤怒的可不止喬苒一個。
冉聞在聞訊的那一刻便已經找上裴相爺了。
“欺人太甚!”冉聞怒不可遏,“陛下指派的人手也敢插手,她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比起他的激動,裴相爺要好一些,不過卻也只是好一些罷了,畢竟自己看中的后生晚輩出了事,怎能不讓人憤怒?
待到冉聞一通怒火發泄罷之后,裴相爺才開口問他:“你可去信給周世林讓他找人了?”
“這是自然。”冉聞激動道,“收到消息我便去信周世林讓他加大人手尋人了。”但這些其實不用說,周世林也知道,并且一直在做這件事。
他憤怒的是事發時那群護衛的不管不顧,天子派下的事情,連他都不敢插手,原家倒是毫不客氣。
“這山西路的事,他原家是當真以為只她一個就能做得了的?”冉聞氣的來回踱步,“不是我小看她,既是做符醫那就好好的做個神醫,插手政事作甚?真以為那孩子天縱奇才不成,我看若沒有血脈之說,那孩子興許還比不上大理寺那個……”
“這是人家的家事。”聽到這里,裴相爺開口打斷了他的話,相比冉聞的氣憤,他倒是冷靜了不少。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將人找到,現在找不到人其實反而是一件好事。”裴相爺深吸了一口氣,口中說著“好事”,眉頭卻緊緊的擰著,半晌之后,才道,“不過,原家在這件事上伸的手也委實太長了。”
“一向如此。”冉聞聽聞忍不住冷哼道,“先前皇城里的事我看他們是忘了。”
“你也不用急,”裴相爺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卻已是一片清明,“若是不出什么事,到了山西路,這件事也無人在意,畢竟此一去山西路,沒有多少人會在這種事上注意,陛下日理萬機更是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費心。眼下反倒因為出了事,會讓陛下注意到這一點。”
會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下手,安排安排自己的人這種事其實哪里都有。說的難聽些,就如他族中子弟要進國子監,他也會特意同國子祭酒打個招呼,讓他幫忙關照云云。這種事,陛下當然不會在意,甚至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許的。
可今時今日,因為這件事,已經影響到了陛下的布局。簡單的手,私下里的出手,陛下看不到,多數也不管,可現在那只手因著這一次襲擊反而撞到了明面上,這簡直就是將口舌把柄送到了陛下面前,不管陛下發作不發作,一個手伸的太長的臣子,天子總是不喜歡的。
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反應的。
正說話間,有心腹從外頭走進來,道:“陛下召白將軍入宮了。”
裴相爺點了點頭,對冉聞道:“聽到了么?陛下應當是要加快白郅鈞去山西路這件事了。”
這就是陛下的反應很快。這個意外倒是推進了此事,去山西路的話,那個大理寺的女孩子一定是要隨行的,雖然不清楚陛下為何如此重視那個女孩子。但顯然,原家這般“看護”家里那個,卻因為這次的意外,反而為大理寺那個作了一把助力。
這就很有趣了,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原家是什么反應。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外乎如此了吧!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這兩人很快就要走了。至于手頭的案子之流,計劃趕不上變化嘛!在山西路的事情面前,這也只是小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