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所謂的看病,其實也就是走了個過場,馬車很快就回到了范府,不過,讓鄭凡有些意外的是,隨行的那位管事的并沒有讓鄭凡在門口下車,而是示意開啟側門,讓馬車駛入府中。
范府很大,且布局十分合理,這種合理,是站在軍事角度的,在鄭凡看來,早年間修建范家這座大宅時,范府先祖應該是準備好了將這里當做一處亦家亦堡的形式。
只不過承平百多年下來,原本的軍事設施早就形同虛設或者推掉重改了,但外繞著范府內宅一圈的馬車道卻一直保留著。
再加上青方齋的位置很特殊,所以馬車可謂是直接駛到了青方齋側門入口,甚至,還能直接駛入進去。
待得馬車進去后,管事的只是站在馬車外輕輕通稟了一聲:
“先生,到了。”
隨即,不等鄭凡回話,管事的就帶著下人直接離開了,只將馬車留在了青方齋內。
為何不在范府門口下車?
這要是下車了,柳如卿可怎么辦?
交給丫鬟仆役?
難不成還得讓先生抱著柳如卿回青方齋?那得多不好意思。
所以說,管事的此舉,可謂是真正兒地貼合心意。
歸根究底,還是倆字,細節!
然而,就在鄭伯爺準備抱著“昏睡”的柳如卿下車時,阿銘卻走了過來,隔著馬車開口道:
“天兒真冷啊,真希望四月早點到來春暖花開。”
鄭伯爺下了馬車,
一個人。
同時吩咐一邊的何春來和陳道樂,道:
“讓范府人去請大夫幫忙看看。”
“是。”
“是。”
隨即,
鄭凡和阿銘一起往屋子里走。
鄭凡目光示意:來了多久了?
阿銘做了個下切的動作:剛來!
鄭凡長舒一口氣:還好。
阿銘點點頭:是啊。
鄭凡又豎起兩根手指:鋪墊呢?
阿銘點點頭:滴水不漏。
鄭凡伸手,拍了拍阿銘的肩膀。
阿銘停下腳步,道:
“主上,這可真是巧了么不是,四娘剛過來,您就回來了,屬下先前還對四娘說您得下午才能回來呢。”
“這大概就是,心有靈犀吧。”
阿銘止步,
鄭凡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不過,廳堂里沒人,走入里屋,里面熱氣騰騰,水池里的熱水已經蓄上了,一道倩影正坐在里面泡著澡,不是四娘又是誰?
“主上,這里的日子,確實舒坦呢,咱們府以后也這么安排吧?”四娘自是知道是誰進來了。
“可經不起這么鋪張的。”鄭凡說道。
“也是呢。”
“那邊的事兒安排得怎么樣了?”
“蠻兵被安排在齊山山腳做接應,晉兵和燕兵一部分被安置在皇室別苑,一部分安排在周縣縣城內。”
“辛苦了。”
“主上您總是這般客氣,聽阿銘說,主上出府去幫一個姓柳的姑娘看病去了?”
“是她弟弟。”
“阿銘說,她是范家老祖母的人?”
“十有八九。”
很多時候,一件事兒,稍微改一下側重點,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柳如卿的身份,不可能有問題,因為她是范正文四弟的媳婦,是明面人,同時,范正文不可能傻到用密諜這類的存在安插在自己身邊,這是大忌諱,他犯不著。
他范正文娶的是小六子的小姨,現在要做的,一是幫自己劫楚國公主,二就是和自己拉攏好關系,前者是“我為大燕立過功”,后者是“我也是這條船上的人”。
不管怎么想,范正文都不會去做那多此一舉的事兒。
但往那位老嫗身上一引,那鄭伯爺瞬間就成了“將計就計”和“以身飼虎”。
“阿銘說,那個老嫗,是個玄修?”
“是啊,是有些手段的。”鄭凡感慨道。
四娘又問道:
“主上,她會影響局面吧?”
鄭凡搖搖頭,“看樣子,范正文應該是壓住了她,她應該不會出來破壞大局,但我們還是得小心。
有些人修玄修久了,就容易走極端。”
“我明白的,這陣子我在范府享福,真的是辛苦你了,來,我給你搓搓背。”
鄭凡慢慢脫下衣物,
走入湯池。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泡完澡后,鄭凡摟著四娘睡了個午覺。
等到入夜時,四娘起身,準備離開了,外頭的事,還需要她去盯著,薛三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畢竟有好幾處地方的布置。
也沒那種悄悄地我來了,悄悄地我又走了的俗套戲碼,
四娘撫摸著鄭凡的臉,算是溫柔地將鄭凡弄醒。
鄭凡睜開眼,伸了個懶腰,道:
“這床睡起來,真舒服。”
“主上,這床墊里頭可都是名貴草藥呢,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嚯,怪不得。”
“主上,奴家先走了,主上在這里繼續等消息。”
“好,你注意安全。”
“嗯,主上。”
四娘走了,
為了避免誤會驚動范府的護衛,她是找管事帶自己離開的。
而此時,為了避嫌所以沒坐在屋頂上而是改坐涼亭內的阿銘、何春來以及陳道樂三人,正坐在那里,繼續喝著酒。
阿銘是喜歡喝酒的,何春來酒量本就很好,陳道樂酒量一般,但喜歡喝酒的氛圍,時不時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看來,外面很忙啊。”何春來說道。
他們是清楚四娘既是下屬同時又是主母的身份的。
陳道樂已經有些微醺了,道:
“既然外面這么忙,為何還將我們留在范府這里?”
阿銘喝了一口紅酒,
搖晃著紅酒杯,
“所以,可見咱們仨,得是多么廢物。”
“………”何春來。
“………”陳道樂。
下庸城不算小,因為嚴格意義上,下庸這里,不算是前線,所以,并非是什么“軍事重鎮”。
下庸城沒有宵禁,所以已經易容后的四娘行走在這個點還算熱鬧的街道上,過了這條街,就可以到南城門。
而南城門的守城官兒是范家的人,四娘持范家的令牌可以通行,因為她不僅僅要自己一個人出城,同時還得采購一些可能用得著的東西一同帶過去。
這時,
兩個青春靚麗的女子從四娘面前走過去,四娘嗅到了她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熏香味道。
鄭伯爺是不喜歡用這些玩意兒的,但四娘身為女人,經營此道日久,對這類香味的分辨能力自是極強,包括這個世界的一些“奢侈品”。
這香,
產自大澤沉木,極為珍貴。
且按香味的發散來看,應該是被用來熏了那倆姑娘身上的衣物。
極為珍貴的香,卻拿來熏衣物,這簡直就是奢侈中的奢侈。
且大澤沉木香出產本就極少,基本被大楚皇室壟斷,四娘上次弄到一塊,還是因為鄭凡洗劫了晉國皇宮。
楚國皇室喜歡拿這個東西送人,邦交時也喜歡附帶這個。
四娘猶豫了一下,停下了腳步。
但她馬上就又清了清嗓子,對著地上啐了一口,跺跺腳,罵道:
“直娘賊,這天兒真是冷得要人命!”
此時的四娘易容成的是一個留著大胡子的漢子。
而在其先前準備停下腳步時,卻敏銳地察覺到在那兩個女孩兒身邊,有一群便衣高手做護衛。
兩側屋頂,
地上跟隨,
前后呼應,
護衛,不下二十人,而且都是有功夫的好手。
自己先前若是表現出絲毫異常,很可能就會引起那些護衛的警覺。
四娘的經驗在這里,自是不可能讓自己露
出那些馬腳。
不過,有了這個發現后,四娘就不急著出城了,她還想再跟著看看,繼續看看。
不過,她不敢距離太近,稍微保持了一些距離。
下庸城因為范家的存在,范家的吃、穿、用度和奢靡,算是相當地提高了整個下庸的繁榮,同時范家的商貿也使得下庸這里匯集了不少楚地大商賈的分號,故而夜市也是極為熱鬧的。
兩個姑娘就像是在逛街一樣,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時不時地也掏出銀子買一些小物件兒回去。
四娘則在陰暗處觀察著她們的一些細節,以四娘的眼光和見識,一些小小的細節往往就能推斷出很多有價值的訊息。
什么是寒酸,什么是真正的富貴,什么是打腫臉充胖子什么又是自然而然地流露。
這兩個女人,穿紅衣服的,看似大大咧咧,但實際上卻對身邊那位面容嬌憨的女孩兒一直帶著一種奉承。
這種奉承尺度拿捏得很好,既顯得自己爽直,卻又能讓人覺得舒服,可謂是拍馬屁的極高境界。
托自家主上的福,
魔王們這幾年里可謂是被迫惡補了太多《馬屁哲學》;
同時,自家主上為何每每能得到大人物的青睞?
那也是因為自家主上是此道的集大成者。
那個紅衣服女孩兒,其實還稍顯稚嫩了一些,但對付那位嬌憨姑娘,效果則剛剛好。
那嬌憨姑娘,舉手投足之間,看似活潑,實則步步都有拘束,顯然是長期生活在極重規矩的環境里。
本來,四娘只是打算看看;
但越看就越覺得,這個嬌憨姑娘的身份,可能有些了不得。
熏香是第一訊號,四周的護衛是佐證,而四娘自己觀察得來的嬌憨姑娘展露出來的肢體語言和流露出來的細節,則是最后的論證。
出于一個魔王的直覺,四娘覺得自己發現了一條大魚,甚至,可能是“白龍魚服”。
兩個姑娘似乎是逛累了,走入了一家茶樓,這是一家主打乾國江南風味的茶樓,講究的是品點心吃茶。
乾人在外做生意,甚至不僅僅是乾人,其他地方的人做生意開鋪,只要是打著“乾地”的名號,它必然要折騰出一些幺蛾子調調,這也是因為乾人會過日子、日子過得精致已經成為東方諸國的普遍認知。
所以這間茶樓的檔次,相當于后世放在大排檔中間的咖啡館。
倆姑娘進了茶樓后,她們身邊的那些護衛,則開始分批次進入。
四娘則趁此機會閃身進入了茶樓后院。
之前她們倆逛街時,護衛們有序散開,保護得滴水不漏,但護衛們沒辦法預知倆大小姐什么時候會逛累了,累了后想去哪家店里坐坐。
所以,這就是安保上的一個空檔。
四娘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拉近和她們距離的機會。
如果倆姑娘只是逛完街就回家的話,四娘覺得自己今晚,是不可能再有機會了,她也不可能在這里空耗一個目標。
說到底,四娘之所以盯上她們,只是出于一種女人的本能。
茶樓二樓包廂內;
“來,蘇記在上京有本家主店的,他們家的糕點可是一流的,待會兒多吃點兒,覺得哪個好吃,咱們再額外多點幾份帶回去。”
“多謝米家姐姐。”
“我說,這么客氣干嘛,說到底,能陪著妹妹你吃飯喝茶,是我臉上得光才是。”
“姐姐又說笑了。”
“呵呵。”
嬌憨姑娘倚著窗臺,看向下面的街市,道:
“聚安城比下庸還要大吧?”
“這是當然,但,說實話,聚安城大是大,人也比下庸多,但你要說好玩的好吃的,可真比不上下庸。
下庸這里有個范家,他們家,就是你以后夫家的錢袋子,最擅長的就是過好日子。
只不過你還沒過門,咱們這次偷偷出來看看玩玩已經算破了規矩,卻是不再好驚擾他人了。
否則,給范府送上一份名帖,讓范家有名的十二美釵來作陪,咱們必然玩得極為開心。”
“十二美釵?”
“是鄉野對范家的說法,據說都是蕙質蘭心極為漂亮的年輕女子,范家是大富之家,自然能養出貴氣的女子。”
“嗯。”
“不過你且放心,你那位未來相公,我可是幫你打聽過了,屈培駱,風評很不錯的,有當年大柱國遺風,再加上攝政王陛下如此看中屈氏,日后,你相公承襲柱國之位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嬌憨姑娘笑了笑,情緒可見的低落下來。
“哎哎哎。”女孩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婚姻大事,事到臨頭時,總是會有許多惶恐的,“罷了罷了,怪我多嘴,怪我多嘴。”
“妹妹沒怪姐姐呢,妹妹只是一想到將要嫁人,心里頭就有些慌慌的。”
這時,
一個女侍者推開門,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放著各式點心。
“點心來了,來來來,吃點心。”
女人馬上暖場。
女侍者蹲下身,將點心一盤盤地擺放上茶幾。
茶樓一樓,樓頂包括包廂門口,都有護衛在。
但四娘已然混了進來。
只能說,四娘的手段太過高超,尤其是易容的本事,不僅僅是容貌上的變化,更是有氣質上的連帶反應。
“來,好妹妹,吃這一塊。”
四娘擺放好了點心,又起身去端茶壺倒茶。
身子前傾時,
四娘手中絲線直接纏繞在了那個嬌憨女子的白皙的脖頸位置,嬌憨女子剛用筷子夾起一塊點心,一時間驚愕無比,話也說不出來。
而紅衣女子見狀,本能地看向四娘,同時手開始向下探去。
但四娘怎么可能會給她反應的機會,
歸根究底,
這倆姑娘都不會什么武功,要是在她們面前還能翻了船,那四娘真的白白辜負魔王之名了。
剎那間,
好幾根絲線直接捆縛住女子的雙手,同時,四娘身子側翻過來,用手掐住了紅衣女子的脖子,
沉聲道:
“大乾銀甲衛在此,想活命的話,就別出聲。”
紅衣女子聽聞,眉頭當即一皺。
四娘捕捉到了這一點,居然不是畏懼,而是疑惑,這說明對方的身份比自己預想得還要高。
高到,可以認為銀甲衛不會對自己出手。
因為外圍都是對方的護衛,所以四娘下手很是果斷,在捕捉到這個訊息后,當即用絲線纏住紅衣女脖頸,緊接著手指提拉,三根絲線直接從紅衣女的手臂中穿透了過去!
其實,這樣倒不是很疼,和中刀中箭的疼痛根本無法比,但視覺沖擊力絕對強,可以極大程度的在短時間內摧毀兩個女孩兒的心防。
與此同時,
四娘稍稍松開了嬌憨女子脖頸上的絲線,讓其可以勉強說話。
嬌憨女子艱難道:
“不要……不要傷害……公……公主……”
“……”紅衣女子。
四娘的呼吸一下子提速,公主?
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幫主上收納入房中的公主,
自己辛辛苦苦四處安排準備在大婚那日劫掠的公主,
居然就這般輕易簡單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嬌憨女子繼續道:
“求求……求求你……不要……傷害……公……”
四娘手掌化刀,直接劈在了紅衣女的脖頸上,紅衣女直接昏厥。
緊接著,
四娘一把抱住嬌憨女子,
小聲道:
“來,妹妹,讓姐姐我抱抱。”
嬌憨女子愣住了。
兩個女人的臉,近乎貼在一起,四娘可以清晰感知到對方的體溫。
隨即,
四娘伸出舌頭,
在嬌憨女子耳垂下舔了舔,
嬌憨女子身子隨之一顫,
四娘臉上露出了笑容,
將嘴對著嬌憨女子耳朵吹了兩口氣,
小聲道:
“妹妹,別和姐姐我玩兒心眼兒,你還忒嫩了點兒,放心,以后日子還長著呢,姐姐會好好教你規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