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信今天并沒有穿的很正式，一件非常古板的老式灰色夾克，里面是件黑色的高領衫。為了追求舒適，下身則是配了條黑色的寬松版西褲和一雙休閑皮鞋。
這一身裝備，要是干凈的時候，看起來還像是那么回事兒。
但是一旦沾染了泥土灰塵，從觀感上看來就跟工地上其他三四十歲的農民工根本沒有區別——特別是在那即使阿瑪尼遭遇了都要降低一個檔次的黃色安全帽，以及兩大摞紅磚的襯托下。
雖然已經到了十二月低，但是臨近中午，滬海的氣溫還是足足有十多度。
李世信只背著磚頭，從工地入口處往地基那里折返了四趟，布滿了灰塵的臉上就已經汗流如注。
看著李世信絲毫沒有偷懶，真就像是個農民工一樣踏踏實實的搬起了磚，楊寬的兩個同事連連咧嘴。
“寬哥。”負責攝像的小王嘶了口氣，拍了拍楊寬之后，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個干爹，不會是這里有問題吧？”
“去！”楊寬脖子一梗，揮蒼蠅似的罵了句。
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李世信全身上下哪兒有問題，腦子也不會有問題。
賊精著呢！
不過李世信這一遭，沒跟他說究竟是什么意圖，楊寬也有些懵。
見李世信將一摞磚頭在地基處碼放整齊折返回來，他立刻走上了前去。
“干爹，您這是要干什么，需要我們怎么配合，總得說一聲吧！不能我們就光看著你搬磚啊！”
李世信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錘了錘發漲的老腰。
剛才的這幾趟，他沒用什么巔峰口香糖頂，實打實的扛著五十多斤的磚頭走了幾百米。
四趟下來，渾身的老骨頭都在抗議。
眼見著汗水已經不爭氣的將灰色外套的后背打濕，李世信覺得差不多了。
便對扛著攝像機的小王揮了揮手：“小王啊，開機吧。”
“唉！可是大爺，我拍什么啊？”
面對這個問題，李世信呵呵一笑，“鏡頭放在我正面，跟著我走就得。從下一趟開始。”
“得嘞！”
聽到李世信交代，小王應了一聲，打開了機器，站到了他的對面；
面對鏡頭，李世信又喘了口氣。
一咬牙，走到了那磚堆之前。對負責上磚的工人招呼了一聲，“來！再多來十塊！”
“老哥，別這么拼嘛。”
面對那工人的善意，李世信微微一笑，“謝謝了老弟，就來吧！”
看著他已經累彎下去的腰，工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拿起磚夾子用力一提，將一摞紅磚磊在了李世信交叉背在身后的雙手之上。
五十塊紅磚壓在身上，李世信滿是汗水的臉更添了一層赤紅。
超乎他單薄身軀承受能力重量，讓他額頭的青筋暴起，讓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讓他的雙腿，止不住微微的顫抖。
看到這一幕，小王本來有些不耐的心思消散了。
雖然不知道面前這個老男人做這些真正的意圖是什么，但是此時此刻，看到面前那兩道目光中不知為何而生的堅持，明明已經快要繃不住卻還在強繃著的勁兒，小王拿著攝像機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些力氣。
在這一刻，他覺得面前的這個老男人……
真特么爺們兒！
從工地出來，李世信又帶著楊寬等人走了三個場景；第一次，他二百塊錢跟一個外賣員和送餐用戶達成了協議，借了外賣員的衣服，站在送餐用戶的家門口，模擬了一個送餐遲到，被用戶用麻辣燙潑了一臉湯汁的場景。第二次，到了一家超市，幫著卸了個貨車。第三次則是直接到了一家商場，頂替了陽光下穿著厚厚玩偶服發送傳單的一個姑娘，發了半多小時的傳單。
一番忙活下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饒是跟著李世信跑腿，楊寬等人都累的不輕。
看著已經直咬牙，滿臉的汗水肆虐之后又蒸發，留下層層汗漬的李世信，楊寬終于忍不住了。
“干爹，您告訴我，這么賣力到底拍這些是為了什么吧？”
李世信咧著嘴，眉毛一揚，“不是跟你說了么，精準式營銷啊。咱先把片拍出來再說。”
“可是拍出來人家要是不要呢！”
看著拉住自己胳膊，臉上帶著些心疼的三號干兒子，李世信嘿嘿一笑甩了甩胳膊。
“年輕人，不要那么浮躁。有時候這天下的事情，只有試過了才知道行或不行。”
看著李世信微微駝著身子，楊寬狠狠嗨了口氣兒！
“嗨呀！”
“行！你想玩兒，那我就跟您玩兒。說吧，咱們接下來還干甚？”
想了想現在拍攝完的幾個場景，將心中的臺本略微一勾畫，李世信微微一笑，指了指對街的學校。
“走……最后一場。”
西風街社區小學。
四年三班的班主任老師許曉云看著手中的稿紙，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大爺，就找個學生念一下就好了么？有沒有別的什么要求？”
看著面前這個有點兒感性的女老師，李世信微微一笑，“如果要是不麻煩的話，能讓學生們表現出一點感動的情緒就更好了。”
“怎么個感動法？”
“就是……眼淚在眼圈里打轉的那種。”
“這個好辦。大爺，你們攝像機就位吧，我馬上安排。”
得到了許老師的，李世信馬上指揮著小王等人將攝像機架好。
“來，把記事本都拿出來。我布置一下今晚的作業，練習冊第四頁到第三十四頁。明天早上我親自一個一個的檢查，寫不完的，叫你們家長過來。”
看著小許老師站上講臺隨手放了個大招，一屋子的小朋友的眼圈直接紅了，李世信張開了嘴巴。
拍電影電視劇的導演都說孩子的情緒不好控制……
這特么，是沒找對人啊！
就在李世信咧嘴之時。
小許老師隨手點了個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來，童曉曉。你把這篇作文聲情并茂的朗誦一下。所有人，注意聽。”
攝像機監視器中，一個寶里寶氣的小女孩紅著眼圈走上了講臺，拿起了那張稿紙。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雖然他看起來不年輕，卻是最帥氣的。看起來笨笨，卻是最聰明的。看起來兇兇，卻是最善良的。但是……”
“他總是對我撒謊。”
“在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媽媽聊天時，他說他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在超市里，遇到我喜歡的玩偶時，他說他有好多好多的錢。每一次回家之后，他都說他不累。我知道，事情并不是這個樣子……”
聽著那作文的內容，再聯想到今天拍攝的幾個場景，一旁的楊寬眼圈紅了。
“干爹，這創意絕了。”
李世信微微一笑。
“主題你想用什么？”
“愛可以深沉，但工作可以輕松。”
面對這個問題，李世信想了想，說到。
聽到這個主題，楊寬和小王二人一愣，隨即舉起了大拇指。
“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