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太奉先的煙氣化身盤坐在紙箱上，左手掏著耳朵，側著光亮度遠超梁德的腦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頂頭上司一反常態提出讓你自評kpi的建議，怎么想都不是好事，梁先生頓覺不妙，開始胡思亂想。
雖然他現在居高臨下，對奉先老師是一個俯視位，但在心中，他感覺自己是在仰望一尊萬丈巨佛。
等一下，佛好像有頭發來著，還卷卷的很時髦，不對，佛祖頭上那是骨肉隆起形成的肉髻，阿耶，這么一想佛祖長得還挺不可名狀，和外星生物變異似的，好可怕……這不重要！
目前最重要的是給自己發工資的人現在好像不太對勁！
梁德扣上襯衫領口，立正抱腹，表情莊重地清了清嗓子：
“我先向您做一個簡單的匯報。
在以奉先老師為核心的雷霆邪宗堅強領導下，在紀董事的親切關懷與大力幫助下，此次藍星末日取材任務執行過程中，我始終牢記……”
“你給我打住。”
太奉先放下掏耳朵的左手，示意梁德收聲。
“別跟我來這套，有什么說什么。
我最煩的就是看材料聽報告，哪來那么多花團錦簇的廢話，一套一套的，列個簡明表格不好嗎，還不是想自吹自擂，裝模作樣，文過飾非。”
“哎。”
梁德馬上拉近距離貼了過去，坐在地上和太奉先四目相對。
“這次的素材奉先老師你也看到了，沒啥好說的。
我尋思，萬物萬象之書碎屑滅世和紀董凝固天地眾生這兩件事，雖說我是第一次見，但以您老人家的人生經驗，早就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肯定覺得沒什么意思。
這次素材星級評定如果按規矩來的話，打零分也很正常，要是講感情呢……”
“我跟你有個屁的感情！
算你有自知之明，敢往高了喊，頭皮和臉都給你咒掉！”
太奉先從屁股底下抽出那根已經煙霧化的卷軸，一臉嫌棄地戳了三顆銀星上去。
“三星不能再多了，就當給你點差旅費。”
“謝謝謝謝，謝謝奉先老師的理解，理解萬歲！”
梁德接過素材卷軸熱烈鼓掌，他猶豫了一會兒，向太奉先問道：
“奉先老師，你覺得萬物萬象之書和紀董事做得對嗎？”
太奉先冷笑道：
“呵，萬星策就是個沒腦子的傻叉，純的。
不長眼睛，到處添亂，跟他媽盛無虛似的，不知道畏因怖果、潔身自好，早晚把自己玩進去，死都不知道因為什么死的。
那小子也就是投胎投得好，爹之力澎湃，要不然幾十萬年前就被人錘爛了，這回你遇到的兩個界內白級不就是他的報應？”
梁德點頭道：“那紀董事呢？他凝光鎖天，想要普渡眾生，給所有人找一條完美之路，奉先老師您覺得這樣可行嗎？”
“紀慎？你信他的鬼話！
什么完美未來，通通是放屁！”
太奉先嗤之以鼻，從鼻孔里噴出兩道向四周炸開的煙氣。
“啊？不是這樣嗎，我全程看下來，紀董事做的應該就是他所說的事情啊，雖然我不太贊同他的做法，但也算是知行合一，至少……紀董事的出發點是好的吧。”梁德有些疑惑。
太奉先笑了起來：“阿德，你知道外面對我們雷霆崖是什么評價吧。”
“基本清楚。”
梁德也是一笑，攤開左手翻轉了兩下，道：
“別說青埂峰上的公司高層了，我上次去彼岸276號世界給學姐幫忙，遇到一個在空海華特集團上班的姑娘，她跟我握過手以后才知道我是空想之拳，一轉身恨不得把手給剁了。
奉先老師，有一說一，空海五百強里像我們這么臭名昭著的公司也沒誰了。”
太奉先聽了這話十分高興：
“嘿嘿，外面這些人說的六九不離十吧，除我之外，青埂峰上無好人。
阿德，我教你個乖，以后要是遇到董事局里其他人，第一時間把‘出發點是好的’這句話從腦子里刪了。
這伙爛人我再熟悉不過，他們的出發點可能是蒸的也可能是煮的，反正不可能是好的。”
“那紀董他真正的出發點是？完美主義應該不屬于中年危機……罷？”
“完美主義？屁的完美主義！紀慎那個鳥人操弄的權柄是‘拖延’！”
“他是讓一整個世界患上了拖延癥？”梁德愕然。
“不然呢？完美，呵，他一開始是想要完美，可完美方案是他一個人能想出來的么？又憑什么讓他來想？
你別把青劫行者想得太神了，幾十幾百個普通世界的眾生智慧加起來是不如他的腦子好用，可被他禍害的世界何止幾千幾萬個？
通盤考慮諸天萬界的完美計劃，他紀子敬有這個本事么？
再說了，他憑什么就能篤定被鎖住的世界里出不了勝過他的人物？在諸界眾生面前他算老幾？
他想不出做不到，又不服輸不放手，不敢面對結果，最后的辦法不就只有拖了？”
太奉先一臉不屑道：
“他晉升青劫以后鎖住的世界就沒有一個解封的，拖了這么些年，我看他已經在享受無限拖延而不是什么追求完美了。
普玄德當年就是看他越來越瘋，才找借口把他流放千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我明白了。”
梁德眼神清亮，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
他握了握拳頭，將那段還在人生走馬燈中循環播放的怒潮世界記憶收起。
等到我的拳頭可以擊破那重枷鎖的時候，我會再去一次那個地方。
沒有什么神靈應許的完美未來，即使有，選擇所有人未來的權力也應該交給所有人而不是某些人，即使我覺得我就是某些人。
梁德松開拳頭，想了想道：
“那個……奉先老師，這次末日沒能召喚異界藍星過來救援，不知道這個信息傳播的事情怎么樣了。”
“終于想起來問對自己最要緊的事了？
你自己看吧。”
太奉先按了一下紙箱祭壇的蓋板，四四方方的紙箱立起一角原地旋轉，接著它飛速解體展開鋪在地上，變成了一塊黑曜石色的方板。
一線蔚藍輝光自黑曜石方板底部生出，一出現就迅疾無比地刺向了方板頂部的另一條邊線。
梁德只是用眼睛和武者靈覺觀察那道蔚藍輝光，卻發現自己的意識靈明光被光尾勾住，連同整個身體一起被輝光帶動，一下子被拽進了不可見的頂邊外部，像一個突然消失在電視屏幕邊緣的人。
栗知弦好奇道：“他去哪了？”
“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