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眸不缺乏勇氣，心理素質更是極佳，然而聽到“天上地下，除了我，所有人都錯了”這樣的話，還是不免心虛。
這比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還過分啊。
醒啊醉啊清啊濁啊無非是態度問題，錯和對涉及的卻是根本了。
修行者的根本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要爆腦出人命的，競技場天道常常都修復不了。
“你也學過心理學了，叛逆期，每個人都會有吧？”
從生理上說，叛逆期的出現，是因為人腦各部分發育時間不一樣，大腦杏仁核發育比較早，而抑制不合適行為的前額皮質則通常比較晚，造成了叛逆、愛冒險、愛出格的青少年階段。
從精神分析的角度，叛逆期則是經過了健康的自閉，和母親的共生關系之后，開始分離個體化，覺醒自我認知的過程……
不管從哪個方面說，這都是人生必經的一個階段。
只是由于性格的不同，發育的區分，有人爆發的比較猛烈，有人則似乎從來沒有過。
爆發猛烈不一定是壞事，經過合適引導，往往能成熟的比較透徹。
而表現不強烈的，如果不是通過自己的思考，或者良好的習慣，順利度過了分離階段，那大概率是被束縛了。
要么沒有了反抗與拼搏的勇氣，完全喪失了成熟的可能性，整個人生都變得半青不熟的。
即便日后走上社會被催熟，也熟的不透徹，皺皺巴巴，勉強撐住而已。
若撐不住……這年頭的各種抑郁是怎么來的？
要么此刻在沉默中死亡，表現的異常乖巧，但將來的某一天，在成人社會遭受的挫折多了，動搖了壓制情緒的道德感，火山終究是會爆發的……
這樣的例子同樣不勝枚舉。
蘇星眸嘴巴微張：“你不是說心理學是偽科學嗎？”
如果心理學算偽科學，謝爾頓怎么娶的艾米？
總之，人體的正常發育階段，就面臨了如此復雜難測的狀況。
大道修行的每一次升級，每重境界的提升，同樣面臨著身體的巨大變化，靈魂的相應升華。
難道不會遇到類似的生理心理層面的雙蛻變嗎？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不管是道、佛，還是儒、基，都講究保持本心，不為外物困擾。
為此佛教視貪嗔癡為三毒，道教將好華飾、好滋味、好YY貶為三尸，基教干脆把暴食、貪婪、懶惰、嫉妒、驕傲、、憤怒定為七宗罪……
雖然也有紅塵煉心，讓修行者從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二重境界，再返回到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最終境界。
然而……這種本心真的是本心嗎？
那些毒、尸、罪真的那么不好嗎？
恬淡無欲，神靜性明，積眾行善，壓抑本心，真的是正確的道嗎？
葉寒覺得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身體可以追溯因果，靈魂可以透入高維，那對一個生物體來說，每個維度都是現實，每個世界都是值得探索研究的!
眼界應該更加開闊，好奇心應該更加旺盛……
但是他只看到了，循規蹈矩被視為保持本心，離經叛道被視為有入魔嫌疑，會被重點監控。
他看到了天性被摒棄，正常的思考被視為邪惡禁忌……
就仿佛青春期的天性被壓抑。
更可怕的是，這種約束并非強制性的，而是類似巴普洛夫條件反射的馴化——
不能瞎想，不許亂想，純粹心靈，如此才能誠心正意，更接近大道本源……嗯，也就是變的更強。
簡直就是葵花寶典，欲練神功，必先揮刀自宮。
最后神功大成，精神卻不知不覺被閹割了……
一種效果驚人的自我馴化！
所以白虎一直呆在八境，遲遲無法晉升九境，貓科動物就是難以馴化，本能殘留的比較多。
而到了最高境界，道家斬三尸，佛門從十信開始滅一切妄想，基教放下自己化入天主……
更是將這種馴化推到了頂點！
這就是道？
從科學的角度，這樣的道有點可怕。
從現實的情況，至高們的道也有點不妙。
若他們的終極目標是追求長生，追求自己的地位不被挑戰，那近乎于成功了。
但他們的目標并不止于此……
他們希望能維持這世間的秩序，希望能夠凝聚眾生的意志，因為這份共識，也是他們道的最大依仗。
就仿佛搞政治的人，可以謀私利，也可以謀公利，但再怎么謀私利，公利總是要謀一謀的，否則坐不穩屁股下面位子，遲早會被清算的。
然而，至高們的道如果真的有效，能夠維持世間秩序，凝聚眾生意志……
越來越多的天魔，越來越花樣百出的所謂心魔，還有混亂邪靈，熵魔……都是從哪里來的？
至高們從來不說，大能們或許如白虎般懵懂不知，或許有知道的裝不知道而已。
真相其實十分簡單，正是因道而生。
就仿佛現實地球上，搞產業革命，大工業生產，流水線，標準化……讓窮人也充分享受到了科技的便利，很多原本貴出天價的商品變的滿大街都是。
但代價是什么？
生產過剩，包裝過剩，塑料危機，垃圾滿地……
農藥過量，化肥超標，土壤板結，病毒變異……
廢水排放，廢氣排放，赤潮霧霾，污染嚴重……
最后，大氣成分都為之改變，全球面臨變暖，海平面開始上升，極端天氣來襲……
人類社會發展太過的結果是這樣，那修行界呢？
那些被壓制的念頭，被驅逐的欲望，被自宮掉的部分，比如三尸、妄念、原罪……同樣是被隨處丟棄、亂排亂放的！
它們并不會憑空消失，因為越是強大的存在，靈魂越是難滅，甚至一個念頭，都可能化作完整的生命體。
這些排放最后都去哪里了？
虛空、心靈界、混亂側唄！
而且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泛濫。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從個體的層面，平常時候，你是無聊上進的心思多，還是那些好玩有趣離經叛道的雜念更多？
從群體的層面，是死掉的人多，還是活著的人多？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但遲早，皆是垃圾之用！
生活的垃圾只會越積越多，廢棄的靈魂、不甘的執念、永不消逝的腦波，同樣如此！
自從蘇星眸環流本命的真相被揭示，心魔、天魔、混亂邪靈仿佛細菌、病毒一樣，撲不滅，殺不盡，天打雷劈都會增加抗藥性……葉寒便萌生了隱約的想法。
再以黑洞計算機循此推演，早已是心中了然。
然而在競技場天道覆蓋范圍內，他絕不會說出這些來。
因為若說了，將這些理念公布，等待他的……有希帕索斯、希帕蒂亞、布魯諾、克萊爾帕特森……
總之，黑洞計算機推演了億萬次，也見不到什么好結果。
也就現在來到了虛空，競技場天道也無力監控，至高們也沒法深入窺探此中，他才能放心大膽的說出來。
蘇星眸基本聽明白了，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修行是這么回事的嗎？
混亂、邪惡、心魔……真相是如此嗎？
“啪！”猛然葉寒拍手，“你看，入魔沒什么可怕的吧？”
讓葉寒這么一說，蘇星眸才恍然驚覺，自己不知不覺，似乎，好像，已經入魔了。
心跳很快，血流很急，一種躍躍欲試，什么都想突破，嘗試一下的感覺。
但……這確實就是自己，并沒有變成另一個人，只是精神狀態有些不同了。
“我們來吧。”
“來什么來？”
“你不覺得這里天大地大，有點刺激嗎？”
“壓制本心確實不對，但太隨心所欲也是不行的……”
“好好好，您說的對，葉老師。您繼續說，我喜歡聽！”
正當二人難得坦率的身體撕掙，神念交流之際，“咻！”猛然一束束神念奔騰咆哮而來，殺意浩蕩，宛如太陽降臨此間，以至高的溫度焚燒一切！
“X的！”蘇星眸咒罵。
雖然在撕掙，葉寒十二道分念可不是假的。
早已操縱星機飛碟，滴溜溜一轉，由極大而極小，須彌化芥子，與焦炎的殺意擦身而過，半縷不沾身。
然而就在他躲避的同時，猛然又一道天光從頭頂轟然而落，仿佛舞臺的探照燈聚焦正下方，鎖定了這四周圍的時間空間，讓他的閃躲頓生遲滯。
與此同時，又有兩群層疊的鬼影相向而行，堵死了他僅存的閃躲空間。
這并不是前后、上下以及左右，三個維度的擠壓攻擊。
能在虛空中攪出這么大動靜的操作，要么是虛空中經年累月的老怪，要么……便是上三境！
一出手便不止一個維度，而是層巒疊嶂，綿延鋪陳，常人根本難窺其豹。
但葉寒可以。
不僅可以，甚至清清楚楚的計算出，這波來自多重維度的攻擊，雖然炙熱剛猛、圣潔凜然、鬼祟茍且……性質維度時機各不相同，配合的竟仿佛魯班盒般嚴絲合縫。
一出手，便封絕了他所有輾轉騰挪的空間。
正面，是密宗的大日如來神通；
上面，是基教的天啟神通；
左右兩側的鬼影依稀是來自冥土鬼宗的攻擊，又似乎是佛門地獄道，或者道家閻羅宗……
果然來了！
葉寒微微一笑，發出了動手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