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崖,圣堂之內。
墨青語端坐在大位之上。
堂下,有著千余位教眾,從堂內一直排到了崖岼。
圣門內亂,已過了五年。
當年那場內亂,中流砥柱大半叛離,被她清算了一遍,導致圣門實力大減,內部空虛。
可這五年來,時局越發動蕩,墨青語身為教主,也沒有放棄任何一個發展圣門的機會。
經過不斷吸納教眾,強者。
到了如今,圣門的實力,已遠超五年之前。
座下,共有兩位一品小宗師。
一人,乃是三年前投效圣門的一位赫赫有名的黑幫魔頭,名叫陳一鳴。
如今,穩坐血魔殿主之位。
另一人,便是李荊棘了。
這幾年的錘煉,他進步神速,已是晉入了一品小宗師之境。
這些年,他一直呆在圣門,雖說沒有真正成為圣門之人,但每逢戰亂,他都時常會出手幫扶。
所以,李荊棘雖不像在圣門擔任要職,墨青語還是給了。
他的位置是副教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除卻兩位一品小宗師之外,墨青語本人,也逐漸沖破了一品限制。
盡管,還未曾成為真正的宗師,但也是半步邁入了門檻,只差臨門一腳。
高層之下,作為中流砥柱的二品武者,也有七人。
三品及以下的武者,更是不計其數。
圣門這幾年,很好的抓住了動亂時期的發展機遇,不單單是人數的擴張。
地盤以及修行資源,也在瘋狂攫取。
半年前,甚至在修羅山外一百里處,發現了一座微型靈脈礦。
憑借這靈脈礦的供給,讓圣門發展,越發如虎添翼。
但如今,圣門依舊是遇上了危局。
遇上了,足以讓圣門傾覆的大危機。
“我圣門不容輕辱,正氣宗那幫家伙,縱然有再多幫手,也攻不進來。
山門大陣早已開啟,縱然他們有武道宗師,道法天人幫手,也難以在一時轟碎大陣。”
墨青語的面容較之數年前,多了一絲疲倦,但眉目間還是顯得有些只能俏皮。
單單是這般坐在高位上說話,很難建立威信。
但她話語剛落,圣堂之下,無數教徒便應聲跪拜,虔誠無比。
這是她殺人攢出來的威望。
這些年,她殺叛徒,殺仇敵,已是數不勝數。
在明州江湖中,兇名赫赫。
莫說是那些正道之人,便是圣門的教徒,對這位看似稚嫩的教主,也是懼怕的緊。
“封禁山門這段時間,大家各司其職,莫要亂了陣腳。”
墨青語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
圣堂議事結束,眾教徒作鳥獸散,退出圣堂。
這空曠巨大的廳堂內,獨留墨青語一人獨坐。
她微微一嘆,揉了揉緊鎖的眉心。
縱然在教徒面前,表現的云淡風輕,但墨青語仍知曉,這一次的波劫,圣門很難渡過去了。
以往,哪怕是正氣宗,聯合諸多正道宗門與圣門對抗,墨青語也怡然不懼。
憑借自己半步宗師的修為,再執掌幽泉印,足以一人橫壓群雄。
圣門教徒的實力,也毫不弱于旁人。
以往對抗,圣門反倒要比正氣宗還要強勢,直接開辟戰場廝殺便是,哪里會龜縮在圣門之內不出去?
這一次,真正威脅到圣門安危的,是正氣宗主呂奉,不知從什么地方,尋到了兩位人間十一境的高人。
以圣門的修行資源底蘊,加上那條微型靈脈礦為憑,說動了兩位高人,一同對付圣門。
墨青語此刻還未晉入宗師之境,哪怕是有下品靈器幽泉印在手,也是獨木難支。
好在,半年前發掘的那條靈脈礦,為圣門積攢了不少家底。
讓墨青語有余力,按照宗門傳下來的陣法圖注,布下了這護山大陣。
這才得以喘息。
但,這也只能茍延殘喘一時,這庇護修羅崖的圣魔天罡陣,不可能護得住圣門一輩子的。
當陣法破滅,圣門就真的危險了。
正心煩意亂之際,忽然,墨青語的視線里,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捏著一根糖葫蘆,山楂碩大,糖衣厚實,是根品相極不錯的糖葫蘆。
抬眼往上瞧,果然,給她遞糖葫蘆的,便是剛來圣堂的李荊棘。
墨青語心頭微動,卻沒表露什么。
她接過木簽,開始吃起來。
依然如習慣的那般,從來不舔。
一口一個糖衣山楂。
檀口微張,嘴里不時傳出脆響。
“我前些日子接到家里的書信了。”
李荊棘蹲下來,很認真的看著在自己面前吃糖葫蘆的女孩:“李家,現在發展很不錯,甚至,連明州神武衛都納入麾下了。”
盡管神武衛真正的精銳在神都內部。
駐扎明州的神武衛,只是個空殼子,但畢竟是當年朝廷鎮壓妖鬼的重軍,還是具備相當實力。
“若實在形勢危急,我可回一趟李家,求援。”
李荊棘踟躕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墨青語沒有接話茬,她銀牙重咬,將所有山楂盡數咽下,才含糊不清的開口道:“不用麻煩李家了,這是圣門的事情況且,李家來了也未必管用。”
她很清楚,以李荊棘要強的性子,是絕不愿意麻煩家族,麻煩家人的。
但他還是提議,向家族求援,來幫自己了。
這個舉動,讓墨青語很開心,但她仍拒絕了。
便如墨青語所言,就算李家來了又如何?
現在的敵人,不單單是正氣宗等勢力,還有兩位人間十一境的武道宗師,和道法天人。
有這兩位金字塔尖的存在,若沒有同等力量制衡。
除非麾下武者極多,亦或是有軍陣集合力量,才有機會一戰。
否則,來再多低品武者,只是送死。
“那怎么辦?”
李荊棘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他不在意圣門的生滅,但他在意她。
“我要閉關,坐死關。”
墨青語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道。
若她能順勢突破到武道宗師境,哪怕是面對這么棘手的局面,也有一搏之力。
“宗師難成,臨時抱佛腳,哪有什么用?”
李荊棘搖頭一嘆。
他自然知曉墨青語練武天資強的可怕,但還是年紀太輕了。
宗師若真這么好成就,哪里還有這么多至死不悟的武者。
“圣門有一樁秘法,或可有機會。”
墨青語沉默了很長時間:“不過,會有些風險,若不能成,我會死。”
說出死這個字的時候,墨青語有些難過。
她從不愿面對死亡,她這些年拼命爬,只為了能活下來,只為了能活的好。
她從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
但此刻,已沒有其他選擇了,若不能破境宗師,圣門便會被傾軋。
屆時,那些所謂的正道好漢,為了謀取幽泉印,同樣不會放過她們。
“我不想你死。”
李荊棘很認真的盯著她,開口道:“不要試。”
他知曉,墨青語所說的這種秘法,估計九死一生。
墨青語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替他撩了撩頭發。
她在笑,似乎是很開心李荊棘能擔心她。
但李荊棘沒有笑。
他很想保護墨青語,很想,提劍出去,將那群人盡數殺干凈。
可惜自己縱然再努力修煉,也才堪堪一品。
并不具備左右這場戰局的能耐。
“若我能再強些就好了。”
他幽幽一嘆。
李荊棘性子執拗,一根筋,從來都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性子。
也極少會陷入這種無助彷徨的情緒當中。
可每當有無助情緒升起,他心頭往往會浮現兩個人。
這兩個人,在他心中,都是極具分量的長輩。
其一,便是當年在南山村,遞劍給他把玩,和他行了師徒禮的瘸腿道人。
這是他武道的啟蒙者。
可惜,江湖都快捅了個通透,便宜師傅至今沒尋到。
另一人,便是自己父親,李朝歌。
“若父親知曉,不知可有解決的辦法。”
李荊棘心中暗暗想著,又記得大哥前些日子來信,說父親已閉關長眠。
一時間,只能悵然。
墨青語看出了他的失落,用腦袋,枕在他的腿上,也不說話。
兩人在這莊嚴陰暗的圣堂之內,猶如兩只刺猬,互相取暖。
“臭小子,最近沒被人打死吧?”
便是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李荊棘心底升起。
“爹。”
李荊棘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自家父親的聲音。
“爹,您閉關出來了?”
他心頭大喜,當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了。
父親閉關出來,以他的能耐,應當能有解決辦法吧。
“許久不見,你倒是長進了不少。”
李朝歌在家族祠堂內,感應著李荊棘的氣息。
也能估算得到,這小子已晉入了一品小宗師之境。
沒有太多奇遇,這種提升速度,不可謂不快了。
“老子英雄兒好漢,都是父親傳的好。”
李荊棘訕笑了一聲,倒是說了句恭維話。
闖蕩江湖五六年,他也不再是十八歲那個孤僻執拗到偏執的愣頭青了。
不知不覺中,性情也溫馴了許多,至少,對李朝歌能這般打趣恭維了。
“好,看來江湖這些年,沒白活。”
李朝歌聽了這恭維話,自然是喜不自禁。
他最頭疼的就是老二過于獨來獨往的性子。
現在有些轉變,還是相當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