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熄滅后,雖有一陣靜寂,但驚呼叱咤聲立刻又響起,數十人在黑暗中紛紛呼喝:“誰?”
“又是什么人闖了進來?”
“快掌燈,快,快!”
火光又很快亮起,這空地中忽的又多出了兩個人,只見這兩人衣衫雪白,頭發漆黑,柳腰纖細,卻是兩個弱不禁風,嬌柔無力的美麗少女。
此刻在峨眉后山的禁地中,可說無一不是江湖頂尖人物,就算是那些紫衣道人,也是峨眉弟子中百里挑一的好手。
但這兩個白衣少女卻似未將任何人瞧在眼力,兩雙明亮的秋波微微上翻,嬌媚的面容上滿帶著冷漠之意。
江湖人士中,有一人冷冷的笑道:“居然有女子闖入峨眉禁地,峨眉弟子還眼睜睜的瞧著,這倒是江湖中前所未聞的奇事。”
峨眉派掌門人神錫道長面沉如水,而四下峨眉弟子已不禁騷動,有了怒容。
兩個女子中,一個圓臉少女眼睛瞪的更大了,冷笑道:“荷露姐,你可聽見了,這峨眉后山,原來咱們來不得。”
另一個喚作“荷露”的少女冷冷道:“天下無論什么地方,咱們想來便來,想去便去,有誰能攔得住咱們?有誰敢攔咱們?”
暗中,夏云墨同憐星宮主傳音笑道:“嘖嘖,你看你們移花宮,果然一個架子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更會得罪人。”
憐星宮主白了他一眼,也傳音道:“你也是移花宮的長老,把自己也說進去了。”
不錯,這兩個女子正是來自移花宮。
除了移花宮外,還有哪里能夠培養的出這等高傲、冷漠、美麗的女子。
神錫道長終于忍不住怒斥一聲道:“是哪里來的小女娃子,好大的口氣。”
這一聲怒斥出口,峨眉派弟子哪里還忍耐的住?兩道劍光如青龍版交剪而來,直刺白衣少女們的胸腹。
但移花宮的弟子卻連瞧也未瞧,直等劍光來到近前,纖手一引、一撥,誰也瞧不出他們使得什么手法,兩柄閃電般刺來的長劍就被撥了回去,左面的劍刺向右面一人的肩上,右面的劍卻削落了左面一人的發髻。
頓時,兩個峨眉派弟子心膽皆喪,愣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手。
其余人悚然失色,更是有人驚呼道:“這……莫非是移花接玉?”
所有人都認出了移花接玉,也明白了這兩個少女的身份,兩個惹不起的身份。
就連峨眉掌門人神錫道長也連連變色,對這兩個少女也恭敬得很。
而這兩少女也是得了藏寶圖而來,開口就討要燕南天的藏寶。
可此地本沒有藏寶,神錫道長又如何交的出?
圓臉少女道:“我們要搜這里,我瞧著幾口棺材,就像是最好的藏寶之地,你就先打開來讓我們瞧一瞧。”
兩位少女咄咄相逼,最后竟是想要打開棺材,瞧一瞧棺材中到底是枯骨還是藏寶。
她話未說完,峨眉弟子已勃然大怒,神錫道長更是須發皆張:“無論誰要打開本派歷代先是靈厝,除非峨眉弟子死盡死絕!”
圓臉少女道:“那要等多久?我可等不及了。”
神錫道長終于壓制不住怒氣,喝道:“移花宮欺人太甚,我峨眉派和你拼了。”反手拔出長劍,劍光一閃,只取少女咽喉。
他暴怒之下,這一劍正是他畢生功力所聚,當真是快如閃電,勢如雷霆,聲勢威猛,震人魂魄。
其余峨眉弟子的數十長劍已交剪而來,兩名白衣少女花容失色,她兩人縱然有“移花接玉”這等絕世武功,但功力尚淺,交手經驗不足,絕難敵這眾多長劍。
“諸位請停手。”
但在此時,一道人影飛速從洞外掠了進來,迅疾如電,人影一閃,已跨入劍光之中。
剎那間,只覺得劍擊之聲不絕于耳,數十柄長劍一齊落在地上。神錫道長長劍未落,人卻已連連后退了兩丈距離。
他面色燦然,向四周望了望,卻瞧不出是誰出手,仰天長嘆:“罷了,罷了。”反手竟使長劍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他眼見這等不可抗拒的驚人武功,峨眉派名聲就要從此斷送,也只得一死求解脫。
誰知就在此時,一只手自他身后伸出,輕輕托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已輕輕的將他長劍接助。
神錫道長手中長劍隨他出生入死,不知經歷過多少驚心動魄的戰斗,長劍離手,可謂是從未有過。但此刻不知怎地,竟會輕易的落在了別人手中。
神錫道長又驚又怒,已白衣少年已緩緩走出,雙手奉劍,從容而揖,含笑道:“道長請恕弟子無禮,若非貴派道友向婦女出手,弟子也萬萬不會胡亂出手。”
燈光下,已多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的年紀雖然不大,但他的武功已超過了江湖絕大部分的高手,他穿的也不過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華貴氣質,已非任何錦衣玉帶的公子能及。
“花無缺,花無缺,果然是完美無缺的翩翩公子。”
夏云墨心中暗自稱贊了一番,這花無缺不管是外貌、身材、武功、風度都稱得上“完美無缺”四個字。
花無缺這一出場,立刻引起了眾人目光。
這人非但武功不俗,智慧亦是遠超常人,已瞧出了寶藏之事的蹊蹺。
花無缺與神錫道長交談了一番后,便緩緩道:“藏寶之事必是子虛烏有,在下望各位莫要中了惡人的奸計,化干戈為玉帛,此時需要再提。”
“阿彌陀佛,公子慈悲。”
“誰若還要爭殺,卻讓別人暗中按了笑話,那才是呆子。”
“公子所言極是,在下等就此告退。”
一種江湖人士連連道,就連神錫道長也唏噓合十,道:“多謝公子。”
此間本已是不死不休的殺伐之場,這花無缺三言兩語,卻已化戾氣為祥和,化殺氣為和氣。
這人的神采風度,的確有著難以想象吸引力。
就連鐵心蘭也是眼波流轉,目光始終不離他面目,嘴角不知不覺間泛起一絲欽佩的笑容。
她卻不知,她瞧著花無缺,卻也有人在瞧著她。
于是,小魚兒吃醋了,“哼”了一聲,向地道外大步奔去。
“小魚兒,你去哪里?”鐵心蘭怔了怔,面上露出詫異之色。
小魚兒卻對她的呼喚充耳不聞,腳步聲越發急促。
可還沒來得及走出,花無缺身影一閃,凝住著小魚兒,面色凝重,一字字道:“你就是小魚兒?江小魚?”
小魚兒也不覺的怔了怔,道:“我就是江小魚,這名字很出名嗎?”
花無缺輕輕的一聲嘆息:“抱歉得很……”
小魚兒瞪大眼睛:“抱歉?你為什么抱歉?”
花無缺道:“只因你是小魚兒,所以我要殺你。蕓蕓眾生,普天之下只有一個是我要殺的人,那人就是你。”
小魚兒道:“你為何要殺我?”
花無缺道:“正是家師所命。”
暗處,憐星宮主咬了咬嘴唇,清冷的眸子中露出一絲決然之色,傳音道:“可以幫我嗎?”
夏云墨正津津有味的看著戲,聞言亦傳音道:“幫你做什么?”
憐星宮主道:“救小魚兒。”
夏云墨吃了一驚道:“這是為什么,讓他們自先殘殺,不正是你們姐妹安排的嗎?”
“以前我也曾想讓他們自相殘殺,只是現在,我以為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牽扯到他們。更何況……”
憐星宮主忽的罕見露出一絲怨憎之色:“這件事幾乎都是姐姐安排的,她花費了十幾年的功夫心血就是為了促成他們自相殘殺。既然這樣,我就越不能讓她得逞。”
夏云墨恍然大悟。
憐星比起邀月來說要溫柔善良得多,當初為了小魚兒和花無缺不被憐星所殺,所以向她獻上了培養兩兄弟,讓他們自相殘殺的計謀。
當然,這其中或許她本身也懷著這樣的想法。
但她的手足畸形被治好后,心境更上一層樓,不再拘泥與十來年前的事。亦或者認為江楓夫婦已死,不該牽連至下一代。
除此外,由于明玉功的提升,她對邀月的恐懼少了一些。
但從小到大比邀月欺負,那怨憎之情卻是半點不曾減少。
于是,邀月越是要做的,她就越想要去破壞。
夏云墨呵呵笑了笑:“好,我也正有此意。比起瞧熱鬧,那有自己上場好玩。”
場中,花無缺咄咄相逼。
小魚兒巧舌如簧,但他發現,無論說什么,對方也只是微笑著搖頭,態度似乎總是那么謙恭,那么有禮,卻絕動搖不了他半點想法。
小魚兒已是冷汗涔涔,他終于明白夏云墨當初的話了。
他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危險,但都被他輕易的化解了。
一來,是那些人知道他身上有藏寶圖,不會輕易殺他。二來就是小仙女那樣的女孩子,縱然看起來兇巴巴的,但實際上面冷心善。
現在,他終于遇到了一個一心一意要殺他,偏偏武功比他高的花無缺。
他那些所謂的聰明才智,簡直沒有半點用處。
對方任由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讓他將最后的遺言說完,再從容將他殺死。
小魚兒抹了抹發干的嘴唇,終于不再多說,只是道:“你動手吧。”
鐵心蘭已是淚眼婆娑,哀求道:“花公子,求求你不要殺小魚兒,他不是壞人。”
花無缺搖了搖頭道:“別的事都好說,只是這件事是兩位師傅吩咐無缺的,無缺必定要完成。”
說罷,就要動手。
“唉!”
忽的,又是一聲嘆息響起。
神錫道長目光一轉,朝著夏云墨所在的方向瞧去,冷喝道:“還有哪路英雄在峨眉山禁地,請出來。”
夏云墨身形從暗中飄了出來,與他一起的還有哪位“氣拔山河銅拳鐵掌震中州”的趙全海。
神錫道長咬了咬牙,雖然現在洞中的氣氛被花無缺調和了不少,但看到又有人出現在禁地中,依舊火冒三丈。
神錫道長冷懶得去瞧趙全海,目光凝住在夏云墨身上,問道:“閣下是何方神圣,報上名來。”
夏云墨還未說話,趙全海就踏前一步,挺起胸膛道:“我身邊這位前輩就是“算盡天下,神功無敵,遍尋天下無抗手的黑白神尊明先生”,你雖是峨眉山掌門人,但見了明先生,還請尊敬一些。”
鐵心蘭走上前來,哀求道:“明先生,求你救救小魚兒。”她見識過夏云墨的一些手段,而這時候除了求助夏云墨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途徑了。
小魚兒想要說幾句賭氣的話,可瞧夏云墨那戲謔的目光注視過來,身體一個激靈,卻也不敢再調皮了。
其余武林人也露出詫異之色,夏云墨這長長的名號,著實很惹人注意。
更何況,最后那“遍尋天下無抗手”,是不將移花宮的兩位宮主不放在眼里嗎?
果然,圓臉少女荷露互相對視一眼,齊聲道:“移花宮的事情,誰人敢管?”
話語說罷,兩人身影晃動,竟是齊齊的朝著夏云墨攻了過來。
圓臉少女使得是掌法,掌心內陷,蘊含著強烈的勁齊,招式更是巧妙。
荷露則是一套爪法,凌厲迅疾,如若奔雷閃電。
場中高手皆是面色凝重,這移花宮隨意一個宮女就有如此身手,真不知道邀月憐星兩位宮主到底有多厲害。
夏云墨身子動也不動,似被兩人精妙的招式武功嚇呆了。
只聽“砰”、“嗤”兩聲,這兩人的招式全都落在了夏云墨的身上。
可還不待她們高興,便覺夏云墨的身子好似游魚一般,滑不留手,又被一股巧勁一帶,兩人的身子不由己的轉了個方向,招式也發生了改變。
圓臉少女拍中了荷露的小腹,荷露抓中了圓臉少女的臂膀。
此情此景,赫然和先前原來圓臉少女與荷露擊敗兩名峨眉弟子相似。
兩人同時后退,更是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白,花容失色。
花無缺面色凝了凝,他先以真氣舒緩兩個少女的痛楚,旋即從容的走到夏云墨面前:“閣下怎會移花接玉?”
夏云墨笑道:“我若說是我夫人教的,你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