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寶雙手按在膝蓋上,如同狗一樣將舌頭吐出來,大口的喘著氣,縱然覺得喉嚨已經冒煙了,但身上的汗水卻是不要錢一般的往外冒。
他保持著這樣姿勢,劇烈的喘了一會兒氣之后,直起身子,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空曠無人,他已經完全擺脫了那個隊伍,那些人。
他彎腰將地上的糧食袋子解開,伸手在粟米之中扒拉一會兒,兩塊黃不拉機的石頭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一塊拳頭大小,一塊腦袋大小。
這是兩塊食鹽,是他在郡城時趁亂塞進糧食袋子里面的。
他滿是珍惜的看了一會兒,又重新就這塊兩塊食鹽埋進了糧食袋子里面。
扎好口子之后,將糧食袋子扛到了肩上。
對著身后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王八蛋才想著去參加什么青雀鄉團!
這會兒說的天花亂墜,誰知道到了那里會不會變卦?
去參加那什么鄉團,哪有回家收割地里面的麥子來的劃算?
而且,自己參加鄉團了,還怎么給村頭的張寡婦擔水吃?
打著小算盤,背著糧食袋子,懷著滿心的鄙夷與愉悅,汗津津的劉大寶頭也不回的離去……
同一時間,滿身都是汗、整個人如同剛被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的黃杰人,也將肩膀上扛著的糧食袋子放到地上。
累的沒有什么氣力的他,接過邊上的人遞來的碗,一連氣喝了三大碗還帶著一些溫熱的鹽水,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滿是汗水與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自己是第三個來到青雀鹽場這里的人,鐵定是能夠加入到青雀鄉團的!
家里的麥子,今年的收成算不得特別好,只要老天給臉,多放晴一段兒時間,家里的婆娘與娃子也能將之給收回家里。
就是要讓她們多勞累了。
自己在這里好好的干,一月也能掙下不少東西,到時間除去一些自家食用的,剩下的都將之換成錢糧,家里的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農家出身的他不怕吃苦,這輩子他吃的苦已經很多了,再多吃些也無妨,最怕的是吃了苦,日子也沒有盼頭。
如今,事情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起來,在這里,黃杰人看到了盼頭……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沿著道路來到了青雀鹽場這里。
每一個人來到這里之后,立刻就有事先得到韓成通知、守在這里的青雀鹽場的人給他們送上加了鹽的溫水讓他們喝。
村正劉大伯則守在路口,數著過來的人數。
“已經有一百八十九個了!還差最后一個!”
他對著道路上大喊。
在距離這里差不多一百米范圍之內的范圍里,先后有三個人。
其中許敬勉落在最后面,聽到他的喊叫之后,已經精疲力盡的他一言不發,努力的邁動著兩條早已經沒有了知覺的腿盡可能快的跑動了起來。
“二郎!快跑!快跑啊!別管我了!就剩下一個名額了,你拉著我還有什么用啊!”
在他前方,兩個人相互攙扶著往前走,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比較強壯的人半拖著另外一個年紀比較大的人努力的往前走,可以看的出來,兩個人都沒有太多力氣了。
那個被拖著的人大聲的喊叫著,并不斷的掙扎,用手捶打那人拉著他的手,帶著一些哭腔。
但前面拖著他、與他面容有著七分相似的男子,卻是充耳未聞,只是一聲不吭的拼盡力氣的往前行走,汗水雨滴一般的往下滴落,砸在地上,留下印記。
這樣的一幕看的所有人都揪心不已。
許敬勉悶著頭,劇烈的喘著氣,拼盡力氣的往前跑,縮短了與前面那兩人之間的距離,追上他們,并在最后時刻將他們超越。
聽到那負責在這里數數的人說出自己就是第一百九十個之后,許敬勉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容,然后就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就算是昏倒了,他的手也僅僅的攥著肩膀上裝著錢糧的袋子……
而那兩個只是稍稍比他晚了一點到達的人,則愣愣的站在這里。
“憨貨!憨貨!你個憨貨啊!你拖著我做啥啊!你…你……”
那老些的男子,伸手捶打著那個年輕些的男子,埋怨叫罵,叫罵了幾聲之后,忍不住淚流滿面,三四十歲的漢子,就這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起來……
尉遲恭發現自己之前想錯了,而且錯的很不輕。
成哥兒采用的這種選拔的辦法,要比想象中的效果好,比那些按照身高、力氣選拔人的辦法更好。
縱然是自認勇武的他,跟著一路走下來,經歷了這樣一遭,明白了這些人都經歷了一些什么之后,看著那脫穎而脫的一百九十人,以及那一言不發如同犯下大錯、與那個嚎啕大哭的人的時候,也禁不住的動容。
這樣的一番選拔下來,經歷了這些磨難之后,這些人必定會不同,縱然是那些沒有進入到前一百九十名,而堅持走完全程的人,也將會和之前有所不同。
具體是些什么不同,尉遲恭也說不上來,但他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就好像是在此之前,這些連散兵游勇都稱不上的民夫,身上一下子多出了一些類似軍隊之類的氣質……
而這些,是那種單純的依靠身高、年紀等這些條件而進行的選拔所無法給予的。
而且,能夠通過這樣的考核,進入前一百九十名之中的,除了少數的異類之外,基本都是比較年輕的壯年人。
“你叫什么名字?”
跟在后面的韓成將手中牽著的赤狐馬交給迎過來的未來妹夫羅士信,來到那個如同做錯了事情一般,低垂著頭站在這里的漢子面前,開口詢問。
“俺、俺叫趙、趙二郎。”
這個滿身汗水、體格比較壯碩的漢子顯得有些局促的說道。
“就剩一個名額了,你為啥不將他丟下,這樣你就能進入青雀鄉團了。”
韓成笑著問他。
“這、這是俺、俺兄長,俺、俺不能拋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