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引怒實屬正常，老來脾氣飄忽不定，這氣來得快退的自然也快，最起碼程昱是一點都不擔心，哪怕是皺著眉看完了信保竹簡，也只是十分平淡的說了一聲“小人多事”而已。
可憐的王闖，不僅在死前受盡了折辱，還遭遇了自己人生當中最凄慘的事情，而且還遭不住疼痛什么話都說了，結果落到曹操程昱這邊，卻是一口一個豎子一口一個小人。
卻也不知道王闖若是有靈，知道自己在主公這邊的評價后，會不會心中生有悔意……
老曹重新回到了一開始的橫臥姿勢，敲了敲面前的案己，好似確定又好似疑惑的詢問道：“仲德啊，你說孤是不是應該先下手為強，著人引軍南下漢中為好呢……”
主公之問意在何處，程昱心里焉能不清楚。
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無非是在于曹操那份雄心壯志還沒有被徹底的消弭干凈罷了。
雖說這些年來老的不行，但是正是因為這種生命上注定的衰老，才使得曹操近些年來做事情縱使有些急躁。
亦如之前跟江東決戰一時的合肥，再如同今時提議說要進攻漢中，都是一種不愿意向命運低頭的表現罷了……
若是曹操這話放在兩年乃至一年半之前，程昱可能還會真的考慮分析當前的局勢，思量一番大軍南下緊逼益州到底有幾分的可行性。
但是現在當下，自家主公如此言道，程昱卻是心里跟明鏡一般，很清楚這只不過是主公曹操的一時囈語，若是當真了那才是真的有問題。
不說現在誰人可以領兵出戰，就是當前三方平衡的局勢也應該被輕易的打破。
要知道益州江東雖然需要修生養息，可依著程昱之見，三家當中最需要休整養息的反而還是他們這一方！
中原安定并不代表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是如此，北部邊界處異族動亂頻頻，曹操打殺多次也沒有徹底的將其平定。
再有遼東方面的公孫家也一樣值得注意，雖然他們現在表現的平平無奇好像什么都不會做一般，甚至還稱臣做出降服的姿態。
但是人能夠保證這不是公孫家故意做出來的樣子，潛在內里的野心這就只能問公孫氏當代家主到底是怎樣一個想法了。
不過就沖著公孫康現在的樣子，若是有機可乘的話，他絕對不會無動于衷的，到時候南下攻略北部諸郡，恐怕這原本不入流的一方小勢力就會趁機乘風而起徹底的做大做強讓人再也不能小覷……
而公孫康，只是程昱忌憚的其中一點，真正能夠帶來麻煩跟有巨大威脅的一方，還是來自于江東的孫氏一族。
別看當初合肥一場大敗打的孫權抱頭鼠擦損失慘重，但在平滅掉內亂之后，孫權的那些損失可都被彌補了回來。
再加上這段時間的發展，讓他主動開戰挑事自然是力有未逮，可若是趁機偷襲取敵疲弱卻又不是什么難事。
要知道調動大軍攻伐蜀中，必然會導致其他方向的防守力量被削弱一些，縱使是有合肥戰神張遼負責抵擋老對手江東孫家，可程昱卻是很清楚，張遼張文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是不妙，難保其會不會在戰時之間發生什么意外，那時本方調動不及兵力捉襟見肘之下還要維持兩方戰線，可是很容易就會出事的啊……
而且，最重要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程昱對進攻漢中這件事本身就沒有多大的信心。
畢竟是易守難攻的漢中，甭管是打出來還是打進去，都不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情。
當初夏侯妙才在武都郡大敗一陣的影響才剛剛被消弭了一些，這若是再于漢中發生點什么事情，程昱都覺得涼州那片地方可能都會保不住了。
至于現在看起來比較亂的涼州本土，實際上卻根本不被曹操他們放在眼里，因為那都是故意為之的情況，真要想讓涼州徹底安穩下來還不是輕而易舉局的事情嗎。
真以為曹魏大軍是個擺設嗎，殊不見那些動亂之處無有一個不是在那些心思不軌之人手中掌握著，無非是什么世家豪強，當然也少不了韓遂那個老不死的家伙……
這邊曹操好似對自己方才言語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猶自橫臥閉目養神，卻也不知心中所想何事。
不過料想應該不會跟程昱心中的考慮相重疊，畢竟上頭動動嘴下面跑斷腿的話不是白說的。
沒準人家老曹現在已經開始琢磨今天晚上吃什么了。
到底是清淡一點好呢，還是油膩一點解解饞呢？
還沒等曹操考慮清楚呢，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讓原本閉目養神的老曹頓時皺起了眉頭，老來性格卻是沒變，被人打擾的那種感覺依舊是讓他感到了幾分不快。
“報！”
來人低聲言道，卻是恭恭敬敬的將一份信保木簡遞到了程昱這里。
作為主公的第一助理，程昱現在是負責先查閱再交由曹操批審，畢竟老曹已經老了，精力早已是大不如前，可不是什么事都能夠親力親為那么的上心了……
“嗯？益州遣使北上許都欲朝貢天子？”
程昱眉頭一跳頓時覺得此事大有問題，畢竟誰都知道劉備那邊一直稱呼自家主公為曹賊，兩家可是宿敵怎么可能會遣使互通。
就算現在說是朝貢天子，可實則這事卻是劉備頭一遭做，以前除了傳書之外根本就見不著半個使臣，更別說是帶著貢品來了。
程昱聯想到剛才那有關于益州的消息情報，又想了想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不由得感覺這次益州來使恐怕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還未等程昱想明白內中深意時，一直沒有做聲的曹操卻是突然開口道：“劉備那廝想的倒是不錯，這件事便交由丕兒去處理吧。”
“遵魏王旨意！”
既然上命有令，程昱自是聽從遵照，當即告退便帶著這份信保找曹丕去了。
一直閉著眼的曹操此時微微睜開雙目幾許，看著急匆匆離去的程昱，心里卻是對劉備那個老對手好一陣唾罵。
整天到處炫耀自己那個兒子劉禪，還真以為天底下就只有你有合格的繼承人嗎？
曹操心里不忿之余更是覺得劉備完全沒有任何炫耀的資本，畢竟在他看來，自己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應當都是碾壓劉備那個混蛋的才對！
而今次益州來使一事，他主動點名讓自己的世子曹丕前去處理，一來是為了鍛煉二來也是他確實到了該逐步放權的階段。
這第三嗎，多多少少曹操心里也就彰顯自己兒子能力的成分，要借曹丕之手通益州來使之口，傳告于劉備那家伙你也就是個口出無憑的井底之蛙罷了。
真正的天縱之才后嗣之人，還得他這邊的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