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新的一天開始了。
項羽一大早就接到了張良的邀請,來到了他的寢帳。
“子房找孤王來所為何事?”
“啟稟項王,在下有一良策欲獻給項王。”
張良拱手一拜,他想了一夜,打消項羽疑慮最好的辦法還是立下一些功勞,借此表明自己的誠心。若是一直這樣被軟禁著,他可就沒有半點機會逃脫了。
“喔,說來聽聽。”項羽微微一笑。
張良拱手道,“項王如今兵強馬壯,完全不必再回江東,只需奪下壽春和鐘離縣兩城,再據淮水而守,擋住漢軍的進攻不成問題。
項王或許還不知道,其實漢軍的糧草也有些告急了。劉季為了征兵,關中的男丁幾乎都被征辟一空,連老弱都不放過,糧草也搜刮的差不多了。
只要項王拖延到開春,漢軍必定要撤軍回去忙碌春耕。等到漢軍再打過來的時候,九江郡早已穩固,屆時項王進可攻退可守,擊敗劉季光復楚國不難。”
項羽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張良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酒神此前已經否定了留守九江郡啊。
“酒神,你認為張良此策可行否?”
郝酒嗤笑一聲,“可行是可行,但最終的結果未必會有張良說的那么好。九江郡地盤太大,共與六個郡接壤,而我們只占一郡,防守邊境過長,而咱們的兵力若是分散開來恐怕難以守住。張良此策或許是個陷阱也說不定啊。”
“那就還按照原定計劃返回江東吧。”項羽經歷了那么多背叛之后警惕心也強了起來,特別是張良這種有前科曾經背叛過他的人。
他之所以問郝酒,也是為了確定這個計策本身正確與否,不存在信任張良才用他的計策,或者是用了他的計策就等于信任張良的問題。
郝酒沉吟一聲,“那倒也不一定,戰局瞬息萬變,咱們現在也確實有些資本多爭取一些地盤了,但壽春和鐘離縣這邊暫時還不行,距離江東太遠了。”
“喔?”項羽眼睛一亮。
張良看項羽不說話,便補充說道,“項王,如今防守壽春的主將奚涓已被我軍擒獲,壽春正是空虛之時,此等良機莫要錯過啊。再過三日,夏侯嬰的援軍就可能抵達壽春,屆時想打壽春可就難了。”
“哈哈,孤王會好好考慮子房的建議,今日好好休息吧,大軍疲累,就算是要打壽春,也只能明日出征。”
項羽說罷轉身離去,臉上依舊掛著笑意,有了酒神,張良也變得可有可無了啊,更何況還是一個有二心的張良。
張良瞇起了眼睛,如此完美的策略,項羽怎么會看不上眼呢?到底哪里露了馬腳……
不久之后,劉季的主力大軍終于抵達了淮水北岸。
呂澤去看了一眼涂邑大橋,覺得想奪回此橋難比登天,盡管楚軍燒毀的只是橋南一小段。
一番商討之后,呂澤還是下令打造木筏,準備以木筏渡河。
不過,呂澤要求的數量可是不少,他準備用一整天的時間打造木筏,然后發揮他們的人數優勢,明日多點同時渡河。
如此一來,楚軍人數的劣勢就會被不斷放大,甚至連個換防的預備隊都沒有,早晚必敗。
呂澤打的什么主意,項羽哪里會猜不到,甚至可以說是早有準備,畢竟也沒有其他的好方法可用。
于是乎,整個淮水南岸都不停的有騎兵在巡邏,而步軍則是好好的休整了一天,直至夜幕降臨才行動起來。
涂邑,劉季臨時府邸。
“還沒有軍師的消息嗎?”劉季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在屋里亂轉。
“暫時還沒有。大王稍安勿躁,若事不可為,軍師自保還是能辦到的。”呂澤如實答道。
在得知灌嬰在官塘鋪只傷未死的消息后,劉季本來是如釋重負的,看似解了斷臂之危。
可是回頭再一想,項羽如今在淮南有四萬大軍,而漢軍在淮南卻連楚軍一半都不到,怕是會有全軍覆滅的風險。
出現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就是淮水阻擊不利,放過了太多的楚軍到淮南,遠超張良的預料。
好在項羽也并非算無遺策,竟然貪心的想據守淮水奪回九江郡,錯過了大軍合圍淮南漢軍的大好機會,而且還自以為是只率五百騎走陰陵,反倒給了張良圍殲他的機會。
只是,從上一份情報到現在,已經很久沒有張良的消息了,讓劉季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一方面他希望張良可以建功擒殺項羽,而另一方面則是擔心張良的安危。
若是這漢軍之中有誰能稱得上劉季的左膀右臂,張良必占其一,而另外一條臂膀則是蕭何。
沒有張良獻計,劉季得不了這天下,沒有蕭何統領后勤保障,劉季同樣得不了天下,甚至于會錯失韓信這個人才。
無論損失此二人中任何一個,劉季都得心疼死。
蕭何在大后方自然無虞,可這張良可是要直接對上項羽啊。
恰在此時,有軍兵來報。
“報!啟稟大王!緊急軍情!”一名斥候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可是軍師送來的情報?”劉季臉色一白,看這斥候的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莫非是……
“回稟大王,不是軍師送來的情報,而是有關軍師的情報。楚軍在淮水南岸防守嚴密,小人繞了很遠的路,故此現在才送到,請大王恕罪。”斥候擦了擦汗。
“恕你無罪,快講!”劉季一聽這話心就涼了半截。
斥候拱手道,“陰陵之戰,軍師本已設下天羅地網對付項羽,卻不想從壽春趕往陰陵支援的奚涓大軍被桓楚騎兵大軍擊潰,導致軍師腹背受敵兵敗陰陵……”
呂澤一拍大腿,“哎!什么圍攻鐘離縣,什么只帶五百騎走陰陵,看來都是楚軍的詭計啊。”
“那軍師現在如何了?”劉季有些打晃,好在呂澤過來扶住了他,如之奈何啊!
“回稟大王,軍師他率殘軍投降了項羽。”斥候低頭弱弱的說道。
“你說張良投降了項羽?這怎么可能!子房緣何背叛寡人啊!他怎么不跑呢?”劉季陡然瞪大眼睛,那個夢果然應驗了,沒了張良等于斷了自己一臂。
“回稟大王,軍師應該也是迫不得已,他被項羽給包圍了,不投降就得死啊。”斥候如實答道。
劉季松了口氣,“呼……原來如此,投降總比死了好,反正軍師也不是第一次跟項羽了,說不定還能為我軍內應呢。”
“大王,軍師已經騙過項羽一次了,那項羽還能相信他?”呂澤疑惑道。
“那項羽心高氣傲,卻是對子房情有獨鐘,非但不會殺他,沒準還會重用他,軍師有的是辦法。”劉季自信的說道。
“但愿如此吧……”呂澤還有句話沒說,只怕張良活命的唯一辦法就是奉上投名狀,真心投降項羽啊,想必接下來的戰事會越發艱難了。
“行了,既然有了軍師的消息,大將軍就早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攻打淮南,寡人也困了。”劉季打了個呵欠。
“喏。”呂澤拱手一拜,緩緩的退了出去。
劉季慢慢的抬起了雙手捂在了臉上,“嗚嗚嗚……我的子房啊……”
翌日寅時,呂澤下達了命令,全線同時對淮南展開進攻。
數之不盡的木筏被投入水中,上面蹲滿了漢軍士兵,盾兵在前,戈兵居中,弓兵在后,浩浩蕩蕩的向著淮水南岸撲了過去。
呂澤緊張的望著對岸,只要木筏進入楚軍弓箭射程,怕是就要受到毀滅打擊,此戰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兵馬啊。
但時間緊迫,在張良投降項羽的前提下,越晚渡河形勢越不利,多付出一些代價也只能認了。
涂邑到官塘鋪都是漢軍渡河作戰的區域,而官塘鋪東邊則是由英布的淮南軍負責。
在得知項羽打算固守淮水的消息之后,英布幾乎是寢食難安,他是淮南王,按理來講,周殷一死,整個淮南就都是他的地盤了。
可項羽竟然要奪他的淮南,這讓英布怎能不急?
在英布看來,盡管他和呂澤兵馬眾多,但項羽有淮水為屏,真要固守肯定是萬難攻取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從九江郡西邊的衡山郡和東邊的東海郡集合大軍,避開項羽的淮水防線。
可呂澤卻否定了這個方案,選擇從淮北直接渡河進攻,理由自然也很充分。
衡山和東海二郡的兵馬不多,若是讓淮北的主力繞路過去,至少也要行軍三四百里,耗費時間不說,一旦被楚軍知曉,必然會搶在他們前面建立新的防線。
“蒼天保佑啊……”英布現在也只能希望楚軍把防守的重點放在漢軍那邊了。
淮水的寬度不過一二百丈,最前邊的木筏很快接近了南岸,進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圍之內。
然而,預想中的慘烈卻沒有發生。
英布心頭一喜,莫非楚軍真把兵力都拿去阻擊漢軍了?
不過,英布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的渡河大軍竟然已經成功登臨對岸,并且沒有遇到半點抵抗!
“嘶……這不對啊,莫非是……”
“楚軍竟然主動放棄了淮水防線!”呂澤脊背生寒,一夜之間楚軍不知去向……
“啊!”劉季又從夢中驚醒過來,這一次失去的是他親愛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