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賈穆與賈逵、孫資進了大帳,暢聊徹談到深夜,互相間的隔閡也由此消磨逝去。
未來的路,誰也不知道會是怎樣,但用賈穆的話說。
腳下的路如果不是自己的選擇,那么旅程的終點在哪也沒人知道。
所以踏實的走好現在的每一步,將來才會收獲更好的結果。
既然賈逵的安排他已經定了,對于孫資,賈穆自然也說出了他的想法,孫資相比于賈逵行伍的勇略欠缺了很多。于是,賈穆的安排是在楊修穩定鄭縣之后,讓孫資前去接手。
對此,孫資自是欣然應允,鄭縣作為賈穆的后方,各方物資的統籌是必不可少的,而同時楊修的世家之名也不能就白白的浪費在鄭縣。
解開心結后的賈逵與孫資,干勁也越發的充足,相較于他二人,胡封的思想工作,或許是賈穆更為頭疼的事情。
胡封戰場之上有一定的勇武,卻少些悍勇,不能似賈逵一般作為統帥培養,也不能像王雙那樣用作猛將沖鋒陷陣。
部曲少量時胡封與他們的差距或許還不會顯露,但當部曲兵卒抵達三千以上的時候,他的管理就會出現混亂,顯然,他的個人能力限制了他的發展。
從賈逵的軍帳出來之后,賈穆不知不覺竟來到了胡封的營帳。抬頭看了眼略顯哄鬧的大營,賈穆不由皺起了眉頭,胡封對于軍營的梳理著實有些松懈。
三三兩兩的營帳內是不是還傳來笑聲,有的甚至還隱約傳來打斗的聲,頓了頓,賈穆邁步向胡封的主帳行去,他還是決定去溝通一下。
戍卒自然是識得賈穆的,見他向此處行來,拱手行禮后,便要回身向帳內的胡封稟報。抬手打斷了戍卒的動作,賈穆微微探頭悄然走了進去。
主帳的帳幔掀開著掛在兩側,帳中此時還亮著燈光,顯然這個時候,胡封應當也有什么心事沒有入睡。
悄然踱步走進大帳,只見案幾之后,胡封一人端坐在那,左手握著劍,右手借著燈光,不斷的來回打量劍身。
油燈的火光隨著賈穆的入內,輕微的抖動了一下,看的入神的胡封似乎也晃了回神,抬頭看向帳門,見賈穆正緩緩向自己走來并看著他。
神情稍微愣了片刻,胡封就要起身行禮,賈穆已經行至跟前,輕輕按住他的手臂,賈穆微笑道:“靖平,深夜臺燈看劍,可是有何心事?”
跽坐而起,看著賈穆緩緩入座,胡封凝重的表情,才變幻了一下,咧嘴笑了笑,胡封搖了搖頭,對上賈穆的目光,努力掩飾著內心的惆悵。
“無他,只是方才想起,這手中寶劍已經多年不曾,露出寒芒。今夜閑來無事,索性拿出來擦拭一番。不知將軍,深夜來吾大營有何事相告?”
面對胡封拙劣的借口,賈穆也不揭破,只是微笑著頷首點頭,表示理解。說來,其實胡封到如今最榮耀的時刻,恐怕就是當初坐帳刺殺樊稠的事跡了。
當時,李傕為了避免麾下將士作亂,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胡封的身上,使得胡封為世人所知。即使那時沒有立即封賞,但出于對李傕的相信,他并沒有產生過質疑,所以沉寂的等了起來。
然而這一等就是數年,李傕從雜號將軍一路做到大司馬、開府,而胡封卻依舊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校尉,跟在李式的身邊,充當他的打手。
所以不甘心的胡封,在面對賈穆給出的選擇時,他勇敢的選擇了相信自己。與賈穆合作,他也獲得不少,從校尉升至如今的裨將軍,胡封以為他實現了報復。
然而當今日瞧見,堂上諸人暗自較勁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在賈穆不斷開創的平臺上,每一個人都開始努力的尋找并展示自己的能力。
只有他胡封仿佛還渾渾噩噩,沒有目標和方向。從廷議后,胡封便一直反思著自己,恍惚間他發現從少年就伴隨自己的寶劍,竟是很久都沒有用過。
“方才于梁道營中與其暢談了許久,準備回程時,瞧見靖平的主帳還亮著,所以特意前來看一看。”看了眼胡封手中的劍,賈穆笑道:“怎么?靖平手中握劍,難道是心中技癢了?”
賈穆的調笑,他自然是聽得出來。憨笑的與賈穆對視了眼,笑了會。胡封又抬起手中的寶劍,借著燭光劍身掠過,寒光也隨之閃眼掠過。
“將軍可知,當初封便是憑著手中這一把劍,與帳中刺殺了彼時的涼州猛將樊稠。那一年,封年方弱冠。”
仿佛是回憶過去,又仿佛是炫耀榮譽,胡封目光盯著寶劍,嘴角勾著笑容,出神的向著賈穆述說著他當年的風光偉績。看著他的樣子,賈穆心中也明白,胡封覺得現在的生活太安逸了。
“聽聞靖平年輕時也是州郡出名的擊劍高手?”
漢代的風氣就是輕俠好義,對于不平事游俠兒,總喜歡出手相助。而尊崇自高祖時便興起的尚武之風,出手相助大多就成了拔劍相向。互相以擊劍之技決出勝負。
因此有漢一朝,很多名士也是仗劍高手。更別提似胡封這般從小游歷與西涼,胡羌間的涼州兒郎,能夠擊殺猛將樊稠的他,擊劍技定也弱不到哪去。
“哈哈哈!”仰頭暢然大笑,“將軍可是說到封的心坎上了。”借著火光,胡封噌噌的來回擺了弄兩下手中的寶劍,傲然道:“并非封夸口,論擊劍技,整個涼州能夠比的過封的如今還未出生呢!”
語氣中攜帶著豪邁與傲氣,然而人家有擊殺樊稠的戰績擺在那,卻無法讓人無法質疑。
“靖平既然有如此技藝,為何又要將其荒廢呢?”
“將軍此言何意?”悄然神情變幻,胡封認真的看向賈穆,難道賈穆是想解除他的兵權,讓他回歸到游俠的生活么?心中琢磨不透,胡封不敢輕易斷言。
看著胡封的反應,賈穆也是莞爾,輕笑道:“若時下穆使百人擊劍之士與千人軍中戍卒,使靖平去選,你想要擇其中哪一部統領?”
眉間輕挑,胡封對上賈穆的目光:“百人擊劍之士?難道將軍有什么新的想法?”
微笑點頭回應,胡封的反應顯然說明他已經心動了,盯著他眼睛,賈穆緩聲道:“不知靖平可曾聽過技擊之士!”
“戰國時期,聞名天下的齊國強兵‘技擊之士’?”瞬間瞪大眼眸,胡封目光流露出震驚與興奮。
春秋時期隨著齊國向外擴張,將臨近的海濱征服的同時,在這片原始的土地上,住著的民風彪悍的東夷人也被納為國民。他們好戰尚武,喜歡斗狠狩獵。
于是齊莊公時期,便創立了技擊的募兵制。他先設置一些爵位,然后招募一批勇士,通過篩選其中勇者,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包括:徒手搏斗、角抵、游泳、騎術、劍術、射術及各種殺敵技能。
然后完成訓練的士卒便可投入戰場,上陣殺敵來獲得相應爵位。由于這些士兵單兵作戰能力很強,而且作戰方式多元化,故稱:“技擊”。
時人對技擊之士的評價便是“疾如錐矢,戰如雷電!”
這在賈穆的印象中與后世的特種單兵的雛形。而當時的齊國也正是因為這種悍卒,才得以同趙邊騎、秦銳士、魏武卒、齊技擊,并列為戰國四大強兵,流傳下來。
所以當賈穆向胡封提出這個概念的時候,他明顯已經開始有些興奮了,想到能夠率領一批擁有卓越技能的勇士,完成特殊的任務,胡封就覺得興奮不已。
“將軍難道是想組建一支技擊士?”
“正是!”盯著胡封,賈穆鄭重道:“我知靖平特長其實并不在行伍,與其浪費時間與此處,到不如用來訓練出一批能夠隨時發動其襲的技擊士!”
“將軍欲如何行事?”
“首先你可以從軍營之中選出一批比較卓越的兵卒,作為你的部從去訓練,而后,也是最主要的,為了保證士卒的忠誠度,你要趁著關中慌亂的這段時間,大量的尋找有潛力的孤兒!將他們收養起來,進行技擊訓練,這是為了將來能夠充足的發揮作用而做準備!”
目光凌然,賈穆的想法已經開始向長遠的發展中去考慮了,確實如今關中大亂,流民四起,孤兒遍地皆是,恰好趁這個時候儲備可造之材,將來定能成為致勝之法寶!
“將軍深謀遠慮,封嘆服!”當即拱手,胡封也不得不發出內心的感慨。
擺了擺手,賈穆面上渾然無意,卻是看向胡封的目光中格外的凝重,深深的盯著胡封,賈穆沉吟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
“靖平,此事雖然是你所向,但我有一句話卻要說在前頭,此事你一旦應允,不僅你手中的兵權將會解除。包括你以后的路也只能跟著我走了!”緊盯著胡封,賈穆繼續沉聲。
“當然從此以后我會全部支持你去做這件事,但同樣也意味著你以后只能聽從我一人之令,因為這一營技擊士完全是獨立于軍隊之外的存在!你可清楚?”
目光中閃著震驚,胡封怔了許久,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這一刻他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但下一刻,在賈穆的注視下,正襟起身來到他的身前,拱手抱拳單膝叩地。
“封以庸人之資得將軍青睞,本以深感愧疚,每有念及愈想設法報答。如今將軍能用的上封,封自當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目光灼熱的盯著賈穆,他第一感覺到距離自己的夢想那么的近,猛吸一口氣,驟然朗聲道:“胡封見過主公!”
振聾發聵,聲音入耳之時,賈穆渾身震顫,心臟咚咚的跳個不停,迅速起身上前將胡封扶起,賈穆深情道:“靖平,我知此事乃你夢想,卻也是我的心愿。往后你我一同,好好做一番名垂千古的大事!!”
“喏!”
灼灼的看著胡封,隨后賈穆與胡封又徹夜長談了很久,一直到深夜才在直接在胡封的大帳中同榻而眠了過去。
翌日
受蕩寇將軍之命,馬玩候選二人入裨將軍胡封營,接受他的調遣。實則是賈穆讓胡封將手中的兵權分散給了他二人。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為何,但各自接受一千六百人,成為擁兵兩部的將領。他二人自然是心中十分感激賈穆的賞識之外,發誓要做出更大的業績。
而隨著軍營的事情逐漸穩定后,讓候選致與李堪的書信也在眾人期待數日之后有了回應。
面對的候選的投奔,李堪雖然心中拒絕,但還是勉強接受了,但李堪也希望候選能盡可能從新豐城帶出些糧食出來。
可見長安城中,這些沒有支撐的軍閥是多么的饑餓。授意候選先答應他,將會面的地點定下來之后,賈穆讓賈逵迅速率輕騎兵向長安突襲而去。
而他則是率領伏兵隨著候選之后,緩緩的向約定的鴻門亭靠近,新豐城西的地方正有一處鴻門亭,恰好合適李堪與候選匯合。
鴻門亭也就是當初,高祖與楚霸王相約的地方,或許李堪自恃驍勇或許他想瞻仰一下,鴻門的雄偉,一切都不得而知,然而這卻是給了賈穆一個絕好埋伏的機會。
話分兩頭說,賈穆這邊在精心謀劃之后對李堪的埋伏的時候。賈逵那一邊卻進行的更加順利,在抵達長安之后,賈逵才發現長安的防務竟然是如此的松懈。
當數千騎兵沖進長安城門的時候,一眾衣衫襤褸拎著刀還不如流寇的戍卒,瞬間便掉頭逃走了,根本沒有想過一絲絲的抵抗。
驚愕與長安蕭條的同時,賈逵也不由不感慨當初,李傕郭汜到底是將長安攻擊成了什么樣子才會造成這樣的蕭條景象。
騎馬行在長安的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皆是面黃肌瘦的流民,他瞪著餓的發綠的眼睛,拖著瘦弱的身軀,就這樣四處游蕩或是倒地睡著。
賈逵目睹著這一切,心中忽然為奪下長安之后,所要做的事情而焦慮的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