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五大三粗的華夏商人,腰間褲帶上分別扎著一頂充滿東北風情特色的狗皮帽子和一條紫貂皮圍脖,粗布衣衫上滿是褶皺,明顯是之前被其他衣服捂在里面做里衣在穿。
他們應該是走滇藏茶馬古道的支線進入尼泊爾的。這條古道南起云南茶葉主產區,西雙版納、易武、普洱市等,中間經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進入西藏。主路線是直達拉薩。他們直接從西藏轉口到尼泊爾,從山腳和半山腰的地方迂回繞過了喜馬拉雅天險。
剛剛從高原雪山下到溫帶的尼泊爾谷底,這個打扮實屬正常。這應該是個華夏北方人,能夠沿著茶馬古道的一個支線走到距離最遠的另一個支線,實在是不簡單。蘭斯洛特決定深入接觸一下,如果這人靠譜,完全可以雇傭這家伙做向導回天津衛。如果他不靠譜,那……就下藥幫他靠譜。
適當給予一定物質回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雖然有一些違背騎士精神,但是蘭斯洛特卻并沒有覺得那里不好。
自從上次稀里糊涂的干掉那只吸血鬼之后,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正常了。之前雖然沒什么顯著的異常,但是偶爾對于騎士精神的苛求頗有點執拗的意思。
雖然追求真善美,人品過硬很好,但是很多事情上實在說不上合情合理。現在算是松快了,行止由心。做好人好事,也只是出于興致使然,沒有那種被一個聽不見的聲音敦促、逼迫的感覺了。
“整點啥就是要買點什么的意思。瓦特,度余王特?Que veux - tu acheter?Чтотыхочешькупить?”一口大碴子味的商人分別用京腔、英語、法語、俄語問了一變。
“我知道啥是啥,你不用解釋啥。”蘭斯洛特久違地來了一段中式繞口令。可能是太久沒有正經鍛煉舌頭的緣故,本來順溜的普通話說出了一種舌頭差點就伸不直的感覺。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呀!大兄弟啊,你這漢語說得也忒好咧!茶磚整兩塊布?華夏—武夷山—大紅袍,那是歪瑞故德!!
我跟你說啊,大兄弟印度大吉嶺產的那都是高末兒,和俺們這大紅袍,Dahongpao Tea 那是沒得比啊!您瞅一瞅?盧克盧克?去愛一去愛?”
這語速快趕上天賦異稟的黑非洲了。大概行商的人都有點語言亂碼,這東北話里還能聽出來點唐山味。
許是看出來了蘭斯洛特這個洋人穿的比尼泊爾的土鱉殺豬佬闊氣,必定是個有錢的主。
這貨直接甩開了撩撥了好久的那個殺豬佬,轉而對蘭斯洛特推銷起了自己的茶葉。
華商隊伍里,一個抽旱煙鍋子,就醋的干巴老頭看著這個長得有些著急的東北年輕人,搖了搖頭。
一筆買賣沒談攏就把客人甩一邊,想做一筆還摸不著影子的更大的?
買賣不是這么做的!
蘭斯洛特看著東北人遞過來的一小包茶葉,也沒上手,就聞了聞,看了看,淺綠色的新茶,大紅袍是烏龍茶,騙鬼呢!
剛才看他想把一套普通的瓷瓶子三倍價賣給那個尼泊爾殺豬佬,覺得他只是心有點黑。
現在看,丫就不是個好人!
“我的,不要茶葉的干活!我就要那個瓶子。”
對面聽著這個明顯不是西洋人說中文的味道,多半都尋摸出來了對方肯定是故意的。
蘭斯洛特又轉向那個滿臉橫肉的尼泊爾殺豬佬,一臉嚴肅地連說帶比劃。
“देवताहरूको!”意為神明,指著神像。
“निष्कपट!”意為虔誠,指著自己并努力點頭。
“अनमोल”意為珍貴,指向那個素胎白瓷瓶。然后迅速指向自己,雙手虛托伸向神明,表情盡量顯得莊嚴肅穆。
“तपाईं!”意為你,指向殺豬佬,雙手交叉與胸前畫叉,拍打自己“鼓鼓囊囊”的錢包,同時倨傲的搖頭。“लडाई!”意為爭奪。
這個行為整體翻譯一下就是:“那個瓶子很珍貴,代表了我對神明的虔誠。我很有錢,你別和我爭。
”蘭斯洛特總共也不會幾個尼泊爾土話的詞,這樣的表達已經很不容易了。
除了已經被英軍圈禁的皇室,各個玩弄人心的幕后宗教領袖,尼泊爾人民都是很淳樸的。雖然大家都很窮,但是都很快樂。
在一眾尼泊爾平民之中胖得很體面,家底殷實的殺豬佬哪里見過這種激將法?
就你有錢,勞資就沒有是吧?就你個洋鬼子虔誠,勞資就不虔誠了是吧?勞資爭不贏你?
“1英鎊!”英鎊的“pound”不會英語的殺豬佬說的真的叫一個字正腔圓,標準異常。這大概和平常找他買肉的多數是英國人有關。
“兩英鎊!”蘭斯洛特毫不客氣的跟著喊。同時背著殺豬佬伸出三根手指晃一下,然后指向東北人,又伸出七的手勢晃一晃,指向自己。
這一串手勢的意思是我七你三。
“三英鎊。”殺豬佬繼續喊,油水貌似還很足。
東北人看懂了蘭斯洛特的手勢,只是略有差異,卻不愿意錯過賺錢的機會。他拿著瓶子和一把短鋸來到兩人之間,手上比劃著,開口說:“要不我給您兩位六四開分一下?”
拿鋸子的手還比劃了個六的手勢,意思是告訴蘭斯洛特“四六分賬,我六你四。”
“不能鋸,你四六分了,這東西還能要嗎?信不信你鋸了,我敢買了不給錢!六英鎊。”蘭斯洛特不滿的說道。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頗為痛苦,就好像馬上就要拿不出錢來了一樣。
“要不你們從當見切開,五五對半分。”東北人繼續磨。
“七英鎊!”殺豬佬脖子都脹起來了,說老實話,他也快沒錢了。
“七…七點五英鎊……”蘭斯洛特貌似無比苦惱,只在豬肉佬前面加了0.5磅。實際上他和東北人對上的眼神里各有得色,算是達成了一次完整的營銷合作。
“八英鎊!!”沒見識的殺豬佬沉著冷靜地又加了0.5磅。
蘭斯洛特如喪考妣,無可奈何地給殺豬佬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甘拜下風。
打贏了外國洋人,天真的豬肉佬很開心,喜滋滋又無比肉痛的給了東北人錢,拿著那個價值不菲,作價八英鎊的白色素釉凈瓶。還別說和神像手上那這的那個看著挺像的。
屠戶很快就跟著人流去了另一座寺廟。這次花了大價錢,應該去找另一個更靈驗的寺廟供奉一下。
…………………………
早上參拜的人流散去之后,馬幫的華商一道回來拴馬的駐地。蘭斯洛特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上了他們。
“給錢!”蘭斯洛特攔住了要去草垛子睡覺的東北人。
旁邊馬棚草垛頂上坐著的正是那個疑似晉商的干巴老頭。其他幾個人也靠在馬棚的柱子墻壁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他們多半是老頭手底下的伙計,也有幾個和東北人一樣是在馬幫里搭伙的獨行商人。
“什么錢?您看您一看就是大貴族,我一個落魄賣貨的怎么可能有你的錢呢?”東北人不認賬了。
蘭斯洛特也不看他,看向了明顯是話事的干巴老頭:“老丈,怎么說?”
“你們私人恩怨,你們自己解決。黑三是不守規矩,不滿意你可以揍他,打贏了你們講好五五分賬的另一半你也拿走都行。我們的馬幫不干預。打輸了,就……”老頭抽著煙慢條斯理地說著,嘴里還不時冒出一個個煙圈,貌似一點也不關心黑三的樣子。
“你打輸了,爺爺就把你給賣了。嘿嘿嘿……”名叫黑三的東北行商不懷好意的笑著。
他身量高,骨頭架子大,雖然并不強壯,但是也比蘭斯洛特足足高了三個頭,頗具壓迫力。
他扭了扭脖子,鄭重其事地轉身把自己的貂皮圍脖在一邊放好,剛放完就猛地轉身前沖,向蘭斯洛特發起了偷襲。
“猴子偷……”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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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這么說小兄弟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白俄羅斯人。只是看起來像洋人,實際上還是我們漢家苗裔。”
老頭笑瞇瞇,一臉和善和拉攏之意地看著蘭斯洛特,
“年紀輕輕就有這樣一身橫練的功夫,怕不是師出名門吧?!”
“一般一般,小門派,小門派,叫卷簾門,老丈怕是沒有聽說過。”
蘭斯洛特隨口給自己編了一個中俄混血的東北人的身份。這種人真有。
東北那邊有些村子看著住的都是俄羅斯白人,那東北大碴子味一個賽一個夠勁,根本就沒說過俄語。最喜歡趙本山老師的小品。
至于卷簾門?扯嘛,誰不會啊。
“黑三,給爺沏壺茶!”蘭斯洛特對著食槽子后面躲著,被打自閉了的黑三喊到。
“你……你過來啊!爺,爺不怕你!”黑三抱著柱子畏畏縮縮地,還在為了東北老爺們的面子死撐!
嚯,一陽指加獅吼功?
“那我過來了啊……”
“你不要過來啊!”黑三瞬間步驚云附體,那表情是真的鬼畜。
好想用手機拍成表情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