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山島東西南北皆設碼頭,出事前各島的人自由進出,海域二十余木錨,算上弟子不過四五百人,其中一成常年在隴山采集,并不擁擠。
島上資源多為武徒級別,偶爾發現后天級的妖獸,很快就有如郝興懷這樣的鐵錨趕來,將其消滅。
自出了狀況,尤其三年前木錨島主殞命,便再也無人敢登上隴山。
幾名鐵錨互相猜忌,懷疑他人搗鬼,聯合搜索一事遲遲不決,拖至今日。
薛通泊好船,掃了一眼雜草叢生的碼頭,沿山道進島。
骨傀提刀跟于側后,薛通已熔掉三環刀上的鐵環,鐵環咣啷亂響除了虛張聲勢,毫無意義。
此時紅陽高懸,鬼物最少,薛通在視野開闊的山腰搭建營地,布置熹光法陣,隨即入山尋覓起來。
兩個多時辰后挖到數株萱埜草,第一片區域的標志物即算完成,薛通在營地外圍半里山坡放火,濃煙直升云霄。
“管你是人是鬼,要來就趕緊來。”
他備好黑漆刀,坐于陣內。
直至天色全暗未見人鬼,薛通借助微薄的星輝,藏身山頂以金瞳觀察,五里內的景物清晰可辯,除了夜間活動的野獸,并無異況。
一連五日毫無動靜,薛通換片區域繼續誘敵。
“鬼不來了”
薛通笑了笑,他前方大山整個南坡都熊熊燃燒起來,受驚的獸群奔涌而至,骨傀連珠發箭,一箭一只,而獠鷲利喙啄出,無論蠻牛亦或麋鹿,當即腦袋開花,死于非命。
薛通神熾訣外放到極致,從野獸奔跑和樹木噼啪燃燒的聲音中,辯聽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嗚嗚之音。
“來了!”薛通收回獠鷲。
山谷漫起黑霧,陰風大作。
驀然鬼嚎聲大起,昏暗中數只猙獰惡鬼,自遠漂移而來。
陰風刮過,薛通腦袋一冷,識海飄起陰霾,變得混濁不堪,神情也在一瞬間恍惚起來。
好在神熾訣即刻反應,識海亮光一閃,又似狂風掃過,驅散了海中陰暗,恢復如初。
而骨傀的魂火閃爍數下,楞于當場。
薛通重拳揮出,粗大的煙柱憑空而起,煞拳的鬼頭迎面砸中最前的惡鬼。
拳波氣浪潰散開來,數只惡鬼應聲撕裂。
薛通法訣急念,輕拍靈寵袋,身形一晃穿過迷霧,盡頭是一面丈許方圓的黑色幡旗。
他召回骨傀,獨自應戰。
“果然有人裝神弄鬼,用鬼幡此等穢物害人!”
薛通話音未落,鬼幡驀然漲大,噴出陰寒恐怖的旋風,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一張巨大的鬼口探出旗面。
黑色長舌,兩排利齒。
森森陰寒之氣瞬間將薛通罩了進去。
而他身后,一樣的異狀陡生。
自后飄來一股血腥氣味,血霧中浮現一面殷紅的幡旗,鉆出一只龐大的狼頭虛影。
耳畔傳來瘆人的陰森話語:“小子看你往哪跑!”
“你們死定了!”薛通大喝一聲,罡魔之氣火焰般護住全身,蹬足一躥,離脫血魔狼的攻擊范圍,手中沉鐵鎲同時重擊而出。
三層四節的闇黑星云鎲。
此層級的星隕鎲威,已是滿級九殺鎲的兩倍!
鬼口森森白牙在星隕鎲鋒前砰呯碎裂,凄厲的裂帛聲霍然響起。
林中一人踉蹌摔出,鬼幡縮回成數尺大小,旗面一道裂痕,落在他跟前。
薛通極速轉身,沉鐵鎲劃過一道弧線,青黑色鎲鋒狠狠敲中血魔狼頭。
狼頭虛影噗的爆裂開來,操控的朱衣人慘叫聲中,噴出一大口鮮血。
“你二人修煉鬼術,殘害海島弟子,死期到了!”薛通厲聲喝道。
劉坊、翟湧皆為后天中期,二人修煉的是《幡旗魔典》鬼術,旗中封印了惡鬼和血魔魂狼,二者以魂魄為食,修煉方法乃斬殺妖獸,喂食魂魄,或在冥界吞噬鬼魂。
因獸魂、鬼魂反噬力強大,對修煉者要求頗高,且按此辦法培養的魂鬼之獸難以控制,易發狂發癲,二人遂不思正道,竟做起了吸食人魂的勾當,先是開立武館,戕害弟子,后見風言風語日多,擔心暴露,改而偷偷潛入隴山,謀財害命。
來隴山采集的武者等級偏低,精神力不足,往往被劉坊惡鬼的鬼氣一鎮,精神恍惚,喪失抵抗能力。
前后四十余人殞命,二人占了隴山守株待兔,無人上山則捕殺妖獸,采集靈物,一占就是十五年。
“老子吸的魂是爾等十倍!”薛通暗暗好笑,倘若灰點在腦,這兩頭魂獸怕是又要如火山火靈,將其識海、法海滋潤一番了。
倒地的劉翟兩人幾乎不約而同,躍起的瞬間揮射出最強爆彈。
薛通人影一晃原地消失,絕影步移開數丈,兩枚爆彈轟隆炸響,空余硝煙火光,和橫掃的沖擊氣浪。
劉坊長劍正欲出手,小腹已挨了一拳,翟湧看在眼里,一個側滾,昂首喝下一瓶藥水。
他面露古怪的笑容,一張臉扭曲得不成人形,連聲嚎叫,身軀迅速變形,眼珠也成了幽藍顏色。
“哦,還有名堂”薛通瞟了一眼昏死的劉坊,召喚出骨傀看守。
翟湧手足格格作響,陡然長出一截,指如狼爪,腿似狼腿,渾身散發妖狼的氣息。
“變身了后天武者哪來變身的本事!”
“獸妖術”薛通猛然想起異聞錄中的描述。
獸妖術系將妖獸精血和骨髓提煉,制成藥物,服用時運妖功激發身體變異,短時促生出妖獸般的能力,攻擊防御成倍增長。
施展獸妖術后患極大,每用一次皆造成永久損害,次數一多漸成半人半獸,直至完全獸化。
翟湧煞氣護體,“狼口”咬向薛通喉嚨。
“這有什么用!”
妖狼充其量后天后期,薛通輕松一拳轟退翟湧。
他想知翟湧能堅持多久,印象中一盞茶的功夫就會原形畢露,渾身虛脫如死狗一般。
翟湧三番五次瘋狂上撲,薛通控制力度,或拳或鎲,痛揍其嗷嗷直叫,未了“妖狼”地上一滾,恢復人形,蜷縮抽搐不已。
薛通一拳擊昏翟湧,縛靈繩緊緊捆住。
又以腐蝕術將兩人熏得奄奄一息。
二人自知罪孽深重,害怕受殘酷手段折磨,咬碎牙齒內毒丸,自盡而亡。
薛通懶于儲物袋內搜尋解藥施救,通常為防誤咬或受重擊破壞毒丸,凡用此種手段之人,皆會預備解藥。
“死了拉倒,有全尸和物證在,料想無人質疑。”
兩人儲物袋內靈材靈藥甚多,薛通取走看得上眼的物事,將功法丹藥和中品級的法器收刮干凈。
此時離他赴島,將將過去一月。
“三位島主,薛通帶回了惡人全尸和諸多物證。”薛通笑呵呵說道。
郝興懷三人查驗一番,確信無疑。
“薛道友勞苦功高,聯名推舉信收集完所有島主信印,半月后即送到淳云島府上。”郝興懷說道。
“好,儲物袋內乃惡賊掠奪的靈物、部分遇害者玉牌及法器,而今物歸原主。”
“幡旗內魂獸已亡,魔性盡失,薛某就留作紀念。”薛通說完長袖一卷,收入幡旗。
凌昊英知薛通定未交出全部物品,但此時再計較太也說不過去,她收起幾名女弟子的發簪玉釵,點了點頭,出言感謝。
“薛某得了推舉信,不日即會前往內陸,與諸位島主相處的日子沒多久了。”
“以道友的手段,來日飛黃騰達,別忘了吾等這片海區,多來走走。”吳鏘說道。
“吳島主過譽了,有緣自會相見。”
凌昊英突然說道:“薛道友,我想我們還會見面的。”
“哦”薛通略感詫異,不知凌昊英為何如此自信。
“是的,凌島主隔幾年便會去內島,說不定能巧遇薛道友。”
“在萬嶼,鐵錨方謂初窺門徑,各類島主大會、秘境或危險海區探尋,至少需鐵錨身份,而女鐵錨較少,凌島主就成了此類活動的常客。”吳鏘說道。
“我和吳島主不常去內陸,只好等薛道友來紫霞島相見了。”郝興懷接話道。
他與薛通不打不相識,好在事后薛通未予計較,他也未再起禍害之心,這才和平相處至今。
薛通想走,郝興懷內心非常愿意,“你憑舉薦信去萬島盟各地分盟登記,繳納相應的靈石,島盟便會安排小島棲身。”
“薛某謝過三位,沒想到鐵錨還有如此多的講究,看來早獲身份大有好處。”薛通說道。
薛通回島等了十日,吳鏘專程送來舉薦信,又客氣了一番。
薛通里外收拾妥當,六間石室連同半座山悉數炸毀,抹去了淳云島修煉的痕跡。
一人一舟,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