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垂下來的這根細小管道只有手指那么粗,頂端嵌入墻壁里面,另一頭則是直接下垂到離地半米的位置。
這根又長又細的管道比普通自來水水管要細的多,市面上也算常見,但在幾十年前絕對見不到。
而讓榮皓頓感頭皮發麻的不是這根近些年才出現在市面上的管道為何出現在這里,而是管道下方大量的水漬以及地面之上早就干硬的大灘觸目驚心的刺目血紅色。
榮皓仰頭往上看了看,從水箱接出來的管道中其中十幾條水管的末端就在頭頂上方幾米高處,可以斷定水管進入墻壁里的這個地方就是女衛生間。
而在兩條緊挨著的水管上方,在三通接頭位置橫著一個東西,因為那個位置并不高,所以榮皓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石塊。這種石頭質地不凡,轉遍了老樓整整一大半的榮皓,很確定沒有見過相同材質的第二塊。
放置石塊的幾條水管與墻壁接觸的位置上方半米高處,墻壁表面有一個明眼可見的凹坑。
看到這里,榮皓下意識的回頭往水井那邊看了一眼,小心臟開始砰砰直跳。
水管頂端的石頭不可能自己跑上去,肯定是有人把它帶了上去,有人攀著這幾條水管爬到上面,而墻壁上抹平水泥表面出現的凹坑,必然就是人為用石頭在墻上無數次敲擊以后留下的坑痕,最大的證據就是墻角那一小堆細細碎碎的水泥塊殘渣。
而這個人,勢必就是敲擊墻壁回應董海的那個人。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這家伙并非陰靈,活尸的可能性也不大,活尸根本就沒有這種常人才會擁有的腦回路。
懂得敲墻回應,也知道在來人之后第一時間隱藏自己,如果真的是活尸,也勢必是一只成了精的老尸油子,那樣一個厲害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會躲起來不敢見人。
榮皓蹲下身子在地面抹了一把,抬起手來看,手指上留下一層淡淡的血紅色,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是一股血漿的腥臭味道。
全曉婷默不作聲望著榮皓所有的動作,而后也明白了過來,她下意識的舉著手電往四周看了一圈,確定這里除了三人之外再無其他人之后,這才放下心來。
她湊到榮皓耳邊謹慎的小聲說道:“地上已經干硬的紅色硬塊是凝固的血漿對吧!有人把血水順著這根細小管道順了下來!而表面的這層水,難道是剛才我們打開水龍頭流下來的?”
榮皓認同的點點頭,目光順著這根管道再度看過去,當看清耷拉下來的塑料管管口的位置有牙齒咬印的時候,于是很肯定的又一次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荒謬而又詭異的畫面,有個人趴在這堵墻前,嘴里含著流血的水管,鮮血順著管道流下來,流入了他的口中。這個東西大口大口吞食著生血,這樣的情況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少年。
有些事情想不通的時候會著急上火,可一旦想明白之后,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能把人活活憋死。
地下室的氣氛突然間就詭異起來,似乎連空氣都開始擠壓變形,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向兩人靠攏,讓人極度不自在。
榮皓沒有多想,趕緊起身拉著全曉婷往外跑,一直順著階梯跑上去,回頭就招呼董海把那塊鐵板重新蓋嚴。
看見兩人像是被狗追的樣子,董海被嚇了一跳,同時也感到莫名其妙,畢竟他的目光一直跟著二人左右,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確定地下室中并沒有出現什么足夠驚駭的東西。
榮皓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也沒有著急解釋,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當發現并沒有什么可用的物件之后,又招呼兩人走出了儲物間。
順著走廊一直走到辦公室,榮皓抓著立柜的一頭,氣喘吁吁的對董海說道:“把立柜抬過去!”
董海完全不知所以,但沒有猶豫,還是走到了立柜后方。
全曉婷在前面照明,兩人抬著沉甸甸的立柜重新回到儲物間,將立柜平放在地下室的鐵板入口上面,壓得嚴嚴實實。而后又回到辦公室,再度抬了一個回來,壓在了平躺的立柜之上。
兩個立柜加起來的分量得有三百多斤,純實木打造,分量十足。
直到這時候,榮皓才喘了口氣,把剛才在下面發現的事情說了出來。
董海聽后先是一愣,等到慢慢參透榮皓話里的意思,臉色刷的就白了。
“那根離地半米的塑料管就是走生血用的管道是嗎?”董海想象著榮皓講述的場景,然后蹲下身子仰起頭,右手虛空一抓,緊接著就張開了嘴巴,而后把并不存在的東西往嘴里塞過去。
榮皓并沒有覺得董海的動作有多么滑稽可笑,他點頭說道:“沒錯!那個神經叨叨的老頭把生血送到這里來,用塑料管順下去,下面有人趴在墻角用嘴含住管道,吃生血得以活命!”
全曉婷低聲道:“之前的敲墻實驗表明,那位老人與水塔里的東西相互之間有暗號,老人每次來應該都會敲擊墻面,而地下室里的那個人則會敲墻回應,老人得到回應后開始供血。”
三人達成共識,想法完全一致。
那根順血用的塑料管伸進了墻壁里面,而那堵墻就是女衛生間的外墻,所以那根手指粗細的水管另一頭應該就在衛生間里面。
驗證的最簡單方式就是親身查證,短暫休息后三人順著走廊往衛生間走了過去。
“從地下室那條細小管道下方地面的清水來看,那些水幾乎沒有揮發跡象,應該就是我們之前打開的水龍頭流下去的水。水龍頭的位置是洗手池,洗手池里的污水排放應該有規劃的位置,不可能直接排到水塔里去。”
榮皓把剛才全曉婷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后引著二人走進了衛生間。
移開水池,將白瓷水槽抬下來放在地上,榮皓順手將排水管扯了出來。
閑置了二十多年的塑料排水管外表面黝黑,但依舊韌性很足,看不到多少糟爛的地方。這和經常進行排水有抹不開的關系,否則管道長時間處在干燥的狀態下,勢必會縮短壽命,韌性丟失完全變成脆弱不堪,幾十年的時間,甚至輕輕一扯就會變成碎片。
排水管有半米多長,等到全部拽上來,果真就看到水管最底下經過了特殊處理。一個剪掉一半形同漏斗的塑料小藥瓶用堅硬有彈性的牛筋手套套在排水管的出水口,小瓶子的口部正好與手指粗細的塑料細管匹配,塑料管套在瓶口上,有細鐵絲進行了加固。
榮皓不停地往上拉拽,直到將管道全部扯了上來,果真就看到塑料管的尾端有很明顯的地方,就是剛才在地下室看到的那條低垂管道,上面的牙齒啃咬痕跡清晰可見。
方才的判斷沒有問題,有人在女衛生間的洗手盆做了手腳,改變了排水管道的走向,接出去一條細塑料管,順著自來水管道的縫隙延伸下去,一直通往地下室。
這樣一個簡單的改裝設計,用處卻異常驚人,供血喂養不需要面對面,把血漿倒進洗手池,血漿會隨著管道進入地下室,而地下室里的人就指著這些血液茍延殘喘。
血漿倒完之后,開水龍頭用清水沖洗干凈,一切舉動很有計劃,神不知鬼不覺。
所有的一切應該都出自那位老人的手,他這是秘密豢養某個東西,這個東西很可能是個活人!
探秘人印記不會出錯,十三級探秘人的陰靈探測技能完全可以探測出各種陰靈以及邪祟,既然印記沒有任何異常,所以完全可以斷定地下室里飲血偷生的是個活人。
全曉婷皺眉說道:“難道地下室里的那個人就是當年失蹤的秦軍陽?可我們剛才下去,沒發現有人啊!”
榮皓解釋道:“那個黑影,水井里的黑影就是老人豢養的東西,海哥無意間敲擊墻面,對方很痛快的回應。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們之間有暗號,這個暗號因投食而設計。地下室里的人聽到敲擊聲后會順著管道爬到這堵墻背面的位置進行敲擊回應,然后他會攀爬管道回到水管底下等待進食。這個人是不是秦軍陽目前還不好說,總之是個常年被困在陰暗角落里的活人。”
聽榮皓提起水井中的那個模糊黑影,全曉婷終于明白了榮皓當時為什么想要下去瞧個仔細。
“這么說,秦軍陽很可能根本就沒有死,他的失蹤跟水塔有關系。”董海消化著這樣一個聽起來都不太真實的念頭,想了想繼續說道:“從先前那老頭對秦軍陽的抵觸情緒來看,我們的猜測并非沒有道理。這個老頭不正常,至少他的思維極其混亂,這么多年來一直停留在憎恨之中不能自拔,以至于魔怔了。”
全曉婷理了理頭緒,一副豁然間茅塞頓開的樣子:“老人當時絮絮叨叨的話中有很多可以參考的東西。他的原話是這么說的:秦軍陽是自己找死,他被送進來跟你們有脫不開的關系!如果他不被送進來,那么他就不會發現這里的秘密,如果他不是因為好奇去招惹不該碰的東西,那么他就不會失蹤……”
全曉婷的記憶力著實不錯,把老人當時的話整個復述一遍,而后又說道:“還有酒店老板,他是怎么說的呢?他說:根據我三叔的說法,秦軍陽剛到醫院的時候其實挺正常的。我三叔還跟他聊過天來著,聽他的意思好像是因為談好的婚事女方突然反悔的原因,所以得了輕度抑郁癥,然后就一蹶不振。”
榮皓與董海默默的聽著,一直到她將回憶敘述完畢。
神經叨叨的老人和酒店老板說的都是關于秦軍陽的事情,雖然各自提起的不多,但混合到一起似乎還真的有些聯系。
榮皓吸了口氣,心里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秦軍陽當年談的那個女朋友是……是外面這個老頭的女兒?”
榮皓的話結結實實的讓董海和全曉婷震懾當場,兩人面面相覷,這個揣測聽起來是空穴來風的臆斷,但想來又好像真的有那么一點意思。
從表面年齡來看,老人六十多歲,二十年前有四十多歲或許接近五十歲,而秦軍陽的資料顯示失蹤的時候二十四歲,如果老人真的有個女兒,兩人的年齡還真的相仿。
全曉婷沒有多做考慮,直接電話打給了祁叔。
十分鐘后,全曉婷掛掉電話,她的臉上有一層遮掩不住的興奮,把得來的信息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根據祁叔掌握的資料,秦軍陽是三里河村人,這個村子在南郊醫院西南方向,距離有十公里。秦軍陽當年談的女朋友是三里河村附近一個村里的姑娘,那個村子叫做于家溝,女孩名叫于雅麗,比他小三歲。兩個人是秦軍陽嫁到于家溝的姑姑介紹相親認識的,談了差不多有一年時間,感情非常牢固,年輕男女海誓山盟暗許終生。后來見了雙方父母,兩邊也都沒有意見,再后來父母見面談妥了訂親以及結婚時間。可后來突然發生了變故,在定親的前幾天,女方父親說什么都不同意了,不管兩個人怎么央求就是鐵了心不愿意了,說什么門不當戶不對,總之就是不行,甚至用死來要挾,女孩迫于無奈最終妥協。一對情侶被硬生生拆散,然后秦軍陽因為各種不當舉動被認為精神出了問題,隨后被送到了南郊醫院,女孩徹底死心,很快就被父親安排嫁給了另外一個村的村長兒子。
女孩的父親名叫于華,當年是南郊醫院的一名在職大夫,秦軍陽在南郊醫院失蹤之后,醫院合并搬遷,女孩的父親因為資格不夠被迫下崗,心情非常低落,本來就是個好賭的人,丟了工作之后直接破罐子破摔,整日窩在茶樓連家都不回。一個月后,輸的身無分文,連家里的房子都輸進去了。老婆跟他大吵一架,兩人還動了手,當天夜里于華的妻子喝藥自盡了,而于華徹底崩潰,從那以后就變得神經兮兮,腦子都不正常了。
聽全曉婷原原本本的講述完畢,榮皓和董海對視一眼,均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是什么?這就是孽緣!是一場被女方的勢利眼父親攪黃的悲劇。
董海說道:“這么說,收貨口外面的那個老頭就是于華了!”
全曉婷點頭回道:“肯定就是了!從方方面面來看,可以斷定于華知道秦軍陽失蹤的事情,甚至也有可能是他在背后操作的。”
董海依舊難以理解:“處心積慮的對付輕度抑郁癥患者秦軍陽,這對于華來說有什么好處嗎?難道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他和自己女兒的婚事?”
說完,董海頓了頓繼續說道:“于華懂得利用人骨掩藏活人身份,可他進入老樓之后并沒有后續動作,反而擺了我們一道,又把我們鎖死在了這里。這一系列操作很可能是突然的想法,而他最初的念頭應該是想要去哪個地方。”
利用人骨唾液隱藏活人氣息,這件事情不可能是突發奇想的念頭,應該有過考慮,而且極有可能于華曾經不止一次這么做過。
那么他究竟想去哪里,這才是最重要最有價值的東西。
于華的本意最初可能是想把榮皓他們帶進地下室,然后把三人困死在里面。他所做的那些,比如白骨唾液隱藏活人氣息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躲避陰靈,既然連老頭都萬分謹慎的準備應對什么東西,這里面肯定有他自己的計劃,計劃改變,留給榮皓三人的自然就是無法明白的疑惑。
于華想要去的地方大概率就是水塔,冒著危險準備去走一趟但又似乎因為懼怕而選擇放棄。
所以那間地下室里面,除了很可能依然存活的秦軍陽,水塔內部估計還有真正厲害的邪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