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彼此對視,眼中都是滿滿的疑惑,只有凌軒和春亭,神色冷靜,似乎清楚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
河伯,古代神話傳說之中的黃河水神,原名馮夷,也作冰夷。在搜神記中說他過河時淹死了,就被天帝任命為河伯,管理天下河川。
而東岳,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指東岳泰山大帝。在傳說中東岳大帝主管世間一切生物出生大權,是上天與人間溝通的神圣使者,歷代帝王受命于天,治理天下的保護神。從秦始皇泰山祭天開始,歷代帝王均有登泰山封禪祭掃的習慣,正是為此。
不請自來的神秘女子口中清楚的說著河伯前來拜見東岳,看起來是說自己就是河伯,而東岳則是在我們現場的眾人之中。可是我心中清楚,彼此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類,和那傳說中司生司殺的神祗又有什么關系。
沒等我問出口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凌軒向前一步,把我們護在身后,告訴我們不要隨意開口,似乎眼前的女子充滿危險。
他自從發現這神秘女子之后,表情一改往日的放蕩不羈輕松隨意。現在的他表情嚴肅,眉宇間居然透著殺氣。可以看得出來,這絕不是偽裝出來嚇人的所謂王霸之氣,而是由于殺戮過多不知不覺養成的殺氣,現在如此和平的年代,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養出的這一身殺氣。
雖然知道他不會害我,可我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被凌軒護在身后,心中不免有了一起安全感,忍不住抬頭打量這莫名出現的女子。
據九歌·河伯描寫,河伯是位風流瀟灑的花花公子:“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為兮水中。”
而眼前之人,雖然由于天色已晚,看不清具體面貌,不過看其身形聽其聲音不似男子,理應是地道的女子之身。
此人面貌不明,從頭到腳一身穿著都是肅殺的黑色,黑衣黑褲,英姿颯爽,就如同我在萬年寺第一次見到薛楠之時一樣的既視感,我忍不住回頭看向薛楠,心頭惡趣味的想著會不會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
“不知何事,居然值得河伯親自前來,如有怠慢,還望包涵。”
凌軒雖然神色冰冷,但言語間卻不見異樣,彬彬有禮,只有我看見他背在身后握緊的雙拳,難道他就是來人口中的東岳大帝么?
“不敢不敢,東岳大帝日理萬機,妾身小小女子自是不敢輕易打擾,奈何我主大人有令,妾身只得貿然前來,還請東岳大人多多見諒。”
河伯并未看向凌軒,只看見她的眼神注視著我們,聲音從口中緩緩而出,明明聲音不大,卻仿佛繞在耳邊不停回蕩,一直不肯消散,想來古人所說余音繞梁也不過如此罷了。
春亭這時走了出來,揮了揮手攔住凌軒接下來想要說出的話,看向河伯,威嚴的說。
“我與你主可稱世仇,不知何事能讓他派你來叫我,就不怕你來的時候是個我見猶憐的女子,而送回去的時候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么?”
原來春亭才是河伯口中的東岳!
“大帝說笑了,東岳大帝何等身份,您與我主的仇恨由來已久,又怎么會因此和妾身斤斤計較,況且如果妾身死在大帝這般英雄之手,也總好過死于那等軟弱無能之輩手里。”
看見春亭走了出來,河伯仿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臉龐低垂,眼睛似乎不敢直視春亭威嚴的雙眼,口中說著讓人同情的話,眼神卻偷偷望著凌軒,顯然她這句話意有所指。
我天生對于男女之情本就甚是愚鈍,因為父親失蹤多年未有消息,對于兒女情長之事,我自然是更加沒有心思。可就是我這么愚鈍的人,都能感覺到眼前的河伯和凌軒似乎是認識的,不僅是認識,這二人應該還有一段故事。
我能看到河伯的目光,凌軒自然也能發現,他的表情很精彩,目光不像之前那般嚴肅,卻依舊充滿氣憤,似乎還有一絲心疼。
來不及在我的腦中為他們八卦出幾千字風花雪月始亂終棄的故事,春亭開口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你與他的故事我也曾略有耳聞,不過今天就先揭過不提,你主讓你前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春亭與河伯說話的聲音和平時不同,聲聲振耳,如同坐擁天下的帝王。
河伯聽到春亭開口,收回望向凌軒的眼神,恭敬的說道。
“我主讓妾身來此,確實是有要事,正確的來說,此次來此其實并不是為了見東岳大人,而是我主讓我來給人帶一樣東西,再交代他人一句話。”
春亭聽聞此言,面帶詫異,看樣子是想不通,除了他之外有什么事能讓河伯不惜自身安危來此帶話。
河伯說完,微微轉身,目光射向凌軒身后的我們,言語間不像和春亭說話時那般柔弱拘謹,帶著驕傲開口問道。
“誰是韓川?”
聽見自己的名字,我和春亭一樣詫異,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眼前之人,也從未接觸過這些古時秘聞,才在古墓中聽春亭和凌軒講完這跨越千年的故事,一出得墓室就看到有人居然在特意等我,而根據他們兩個見到來人的反應,多半是敵非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直視河伯的雙眼,回答道。
“我就是韓川,不知河伯大人有何事找我。”
凌軒似乎怕河伯突然下手暗算與我,站在我身側盯著河伯,對我進行保護。
河伯看了看凌軒的動作,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冷笑,抬起了手。
凌軒看到河伯的動作,生怕她對我下手,在我身前攔住,沒想到河伯只是扔過來一樣東西,看到凌軒接住之后居然直接轉身離開,同時開口。
“韓川,我主讓我把東西給你,然后交代你一句話。”
“敢問是一句什么話?”
我看她離開,心下稍安,大聲問道。
河伯卻并不回答,邊走邊說道。
“東岳大人見諒,我主讓我把東西交于韓川手后馬上返回,說您是蓋世無雙的英雄人物,只要我不做出什么事情,您不可能對我動手。至于凌軒,你我的賬以后再算,你給我等著。”
果然,她和凌軒之前一定發生過什么,可是到底要告訴我什么話她還是沒說,看她漸行漸遠我忍不住大喊。
“喂,你先別走,你還沒告訴我那是什么話。”
河伯沒有回答,不急不緩的離開,直到我們的視線中幾乎看不到她,才聽到她在遠方悠悠的說出一句話。
“男兒到死心如鐵!”
我聽完大驚,連忙對著凌軒說。
“快,快點,攔住她別讓她離開,快幫我把她拉回來。”
凌軒看出了我目光中的焦急,沒多問為什么我要留住河伯,在原地一躍而起,居然用起了小說中才有描述的輕功,想要把她留下。
無奈河伯早有準備,之所以一直不告訴我這句話就是知道我聽到一定會追問到底,故意等到走遠了才開口,凌軒起身的同時,河伯也躍上半空,腳尖閃動間連點路上的樹枝,凌軒此時想要追上已然是來不及了。
凌軒追了一會,無功而返,看向手中河伯剛才扔過來的東西,邊看邊說。
“我還以為是什么暗器,沒想到就是一枚戒指而已。對了韓川,你剛才聽她說完那句話怎么那么激動,你知道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一聽是一枚戒指,我連忙讓凌軒遞給我,仔細打量。與其說是戒指,在其上并無鉆石類的裝飾,其實更應該說是一枚指環。這枚指環非金非銀,而是木質,看上去有些年頭,指環上沒有圖案,而是刻著一些奇怪的紋路,并非文字,也并非歷朝歷代所用的雕刻紋飾,而我看見卻感覺異常的親切。
“不對啊川哥,我沒見過這個什么河伯,但是我怎么感覺我見過這個指環?”
沈浪也湊過來想要看看河伯扔過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看了一會之后忽然詫異的大叫。
“你當然眼熟,因為這枚指環我帶了十年。”
我沒有看沈浪,而是繼續看著戒指,滿眼都是懷念。
“對對對,我就說我看著怎么這么眼熟……川哥,難道你認識剛才這個女的,這枚戒指是你們的定情信物……”
沈浪天馬行空的想象還沒說完,就被凌軒狠狠的打了一下肩膀。
“別瞎說,你看起來河伯還年輕,其實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和韓川能有什么關系,這枚指環應該是別人給她的。”
想想剛才兩人的表情,以前應該是認識,而且還是不一般的關系,就算不在一起了沈浪這般造謠凌軒也當然不能接受。
“韓川,你說這枚指環你帶了十年,那怎么會在河伯手里?”
只有薛楠在一旁聽我們說完,問出了最有意義的問題。
“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我把指環戴在手上,神色哀傷的低聲說道。
“韓川,這首詞我知道,是辛棄疾的賀新郎,可這和你和河伯有什么關系。”
孫震看出了我神色間的異樣,小心翼翼的問我,生怕刺激到我的情緒。
我帶著回憶,神色黯然地說。
“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南宋豪放派詞人代表人物,我父親極其推崇他,自小以這句“男兒到死心如鐵”讓我懂得做事不能放棄的道理,我時刻謹記于心。”
“這枚戒指我帶了十年,從記事起就被我父親戴在我的手上,告訴我無論如何不能丟失。直到他失蹤之后我才發現,我父親失蹤之前什么都沒有帶走,卻唯獨帶走了這枚戒指。”
“不管是我父親教育我的“男兒到死心如鐵”,還是這枚陪伴我十年的指環,都不是旁人能夠知道的,這個河伯以及她口中的主人,一定在我父親失蹤這十多年間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