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來當初在賞春亭之時,春亭看著我曾說過的意味深長之語。
“韓川,我們從不曾是敵人。如果你想起來你到底是誰,或許我連和你坐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若有可能,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帝星入世。”
那時剛踏上這條路,一片茫然,根本沒去細想春亭所說,現在回想起來,難道我真的不是我?可我如果不是我,我又會是誰?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已經來不及去注意其他人的反應。
我是一個不信巧合的人,所有的巧合在我眼中都是有人蓄意安排,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對于我來說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的,可是若說這是有人蓄意安排,我同樣無法理解。
這枚指環除了父親失蹤之后被他帶走,其余的時間在我記憶之中,從年幼開始,一直被戴在我左手之上,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父親都不允許我摘下,除了父親之外,又有誰能接觸到這枚現在看起來至關重要的指環?
除非……
我剛想到這,沈浪就在一旁,猶猶豫豫的問了出來。
“川哥,會不會是叔叔……”
“閉嘴!”
沒等他說完,我就憤怒的對他大喊。
亓芷看到我暴躁的樣子,知道我現在思維混亂,內心掙扎,她對沈浪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然后拉著我走到一旁,伸出雙手抱住我,試圖用她的身軀溫暖我此刻掙扎的內心。
我知道沈浪沒有說完的意思,他是懷疑我的父親,懷疑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疼愛我,而是想通過我,去破解這關山傳承千年的傳聞。
而我讓沈浪閉嘴也并不是真的遷怒與他,而是我自己發現,沈浪的話讓我害怕,因為他說到了我的心里。
在我的內心中居然也開始懷疑我的父親!
我到這里本來就是為了探索父親的蹤跡,可我探索到的內容卻讓我對父親的行為開始懷疑。
一個父親的形象和藹可親,猶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在風雨中呵護著我,讓我能夠順利的長大。
另一個父親的形象陰險狡詐,在我看不到的黑暗中,用盡心機步步為營,一心想要把我當成這千年傳承最重要的一把鑰匙。
截然不同的兩個樣子,讓我很難把這兩個形象結合到一起。
這兩個形象在我腦中交替出現,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感覺整個人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沒有任何繼續下去的動力。
春亭看著我的樣子,精明如他,又如何猜不到我腦中為何掙扎,他長嘆一聲,眼睛直直的看著我,言辭充滿真摯。
“你要相信韓英,他對你的關愛不是假的,至于其他事情,我雖然知道一些,但沒有辦法對你說明。”
春亭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看著被亓芷抱在懷里的我,蜷縮起來如同一個脆弱的孩子,眼中明顯有些不忍,卻還是繼續開口。
“韓川,你是天命之子,是宿命之人,周而復始不斷輪回的宿命你無法逃避,不管你想或不想,到最后你都要去面對,去一步一步的探索其中到底藏著些什么,這是你的命,你逃不過去的。”
“你若是想要就此放棄,我也不會做徒勞無功的挽留,可是你已經無法想通,不如繼續前行,用你自己的方式,找到隱藏在迷霧后面真正的真相,言盡于此,你自己考慮。”
春亭說完之后,不再言語,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喊其他人走到一旁,只留我和亓芷在這里,想讓我冷靜一會。
春亭的話雖然簡單,卻仿佛一盞黑暗中的明燈,與其在這里茫然無措胡亂猜測,不如繼續探索,不管結局是好是壞,總好過我對自己對父親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亓芷一直在抱著我,也許是感受到了我情緒的逐漸冷靜,她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傾吐朱唇,從她口中說出讓我倍感溫暖的話。
“川哥哥,你如果要繼續查下去,我就和你踏遍萬水千山,你如果想逃避這些煩惱,我就和你找一個地方為你洗衣做飯,不管你選什么,亓芷都會在你身邊。”
我意外的抬頭看向亓芷,沒想到認識這么短的時間,她居然能說出如此深情的話,而且看她的眼神不似作偽,句句情真意切。
亓芷可能是因為剛說過這么煽情的話,臉色通紅,神色卻充滿堅定,看著我的眼神里是滿滿的認真。
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我終于下定決心,輕輕的示意亓芷放開抱緊我的雙手,接著起身,抱歉的看向沈浪。
“兄弟,對不起了,剛才情緒有點亂,你別介意。”
沈浪還是拿傻傻的樣子,他撓撓頭,看著我毫不介意的一笑。
“說什么呢川哥,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我還能因為一句話就記恨你不成,只要你自己開心,不管你怎么選我都支持你。”
我感激的看向沈浪,心中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全部凝結成一個拍向他肩膀的動作。
做兄弟,不在多,知己得兩三足以。
接著,我走到春亭身邊,認真的問出了一個問題。
“春亭,這句話我只問一次,我到底是不是我?”
我知道我問出口的話語聽起來很是怪異,不過我相信春亭能聽懂我的意思。
果然,春亭知道我的意思,他對我的回答,是一段聽起來更加拗口的話。
“你是你,你也不是你,至于你到底是誰,都在你自己最后的選擇,其他人無法干擾。”
如我所料的回答,很奇怪,直到現在,我心里甚至開始懷疑我的父親,卻對春亭所說絲毫沒有懷疑。
我看著銅像,緩緩的摘下手中的指環,一邊摘一邊開口。
“我自己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其實我就是個俗人,之前你們說我是什么天命之子,是什么千年秘密的關鍵,我壓根就沒信過。”
凌軒聽我這么說,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春亭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開口,繼續聽我說下去。
戒指大小正好和我的手指相符,仿佛為我量身定制,戴上去很容易,取下來還真的有些困難。
“拯救蒼生這種事,怎么想也輪不到我這種人,你們這些人一個個不是道法高深,就是身手非凡,其實我最初想的很簡單,就是借你們的手找到我父親的蹤跡。”
我明明說把他們當做尋找父親的工具,卻發現他們并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微笑。
我雖然不解,卻看著春亭繼續說了下去。
“這一路走來,我明顯的感覺到你有事瞞著我,但是我卻感覺不到你的半點惡意,走到現在又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我想要獨善其身早就已經不現實了。”
終于摘下了戒指,我拿在手中仔細把玩,自嘲的一笑,笑容中滿是苦澀。
“繼續查下去吧,我現在倒是真對自己的身份有了點興趣,我父親對這件事不惜瞞了我那么久,這本該在常遇春身上的指環,居然一直以來就在我的身上,沒準我還真就是那什么天命之人呢,你們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