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聞聲并未停步,也未回頭,狠心的大步離去。
讓小黑猴死心,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他不知道這個選擇是不是正確的。
哪怕他極有信心面對千難萬劫,可很多時候,信心絕不等同于實力。
但沒有信心,就一定會失敗!
……
遠離臨江縣后,李謙提著銹刀,一路上除了修煉武道練肉之法,嘗試使用縮地成寸的神通。
余下時間便是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如此這般,往北走了一月有余,終于進入晉安城界內。
可惜的是,自從在臨江縣邊界,那片山林中僥幸使用出一次縮地成寸的神通后,這一月多來,再未成功一次。
不過雖然他心里十分迫切的想要快速提升修為,但欲速則不達。
萬丈高樓平地起。
務實根基,積累底蘊,方能步步登高,堅不可摧。
在此期間,他飲用猴兒酒如飲水一般,身體已無半點反應。
也許是這具身體過于靈異之故,巨量的猴兒酒下肚,卻未能讓身體長大許多。
只是比初時高了近尺而已。
隨著越發臨近晉安城,人煙也越發的多起來。
此時天氣漸漸變冷,寒風如刀,雪花初放。
一枝梅花,傲立于風雪之中,美麗孤傲。
正如崔道融的梅花所言。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
李謙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一名文人騷客,而非欲拜入唐國十大頂尖修仙門派之正一教的求道靈猴。
因此情不自禁地放聲歌唱: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此情長留心間……”
唱得極為忘我沉醉。
不過這突然的放聲歌唱,卻委實將周遭的行人嚇了一跳。
“你這頑猴,鬼吼鬼叫作甚?!”
“竟敢在正一教地界之內行兇,九天黃泉都無你容身之地!”
“妖猴休得猖狂,我輩修士道心堅若磐石,豈會懼你魔音貫耳?!”
“……”
可一群人雖說叫得聲威大震,似已響徹云霄。
實則卻是空打雷不下雨。
盡管他們個個都身強體壯,多有修煉武道或修仙法門,不是凡人。
但常識更在嚴厲的警告他們。
一只看上去人畜無害,樣貌可愛的金毛猴子,竟能口吐人言,甚至鬼哭狼嚎般的大聲“吼叫”,絕非等閑妖族。
也許是一位強大的妖王。
所以,還是忍一時身體健康,退一步長命百歲……
待到李謙一曲唱罷,才發現周遭行人異樣的神色,他一點也不覺尷尬,淡定的提刀前行,還想與行人攀談起來。
可除了左手邊距離數米的麻衣壯漢,好像再沒有其他選擇。
就只有麻衣壯漢不怕他,余者盡皆露出小心警惕之色,好似他隨時可能暴起吃人一般。
“這位兄臺你好,請問進入晉安城后,如何才能得到正一教的接引法旨呢?”
麻衣壯漢沒有回應。
李謙以為是自己言語之聲太小,所以這名麻衣壯漢并未聽見。
于是便靠近幾步,又問道:“兄臺,請問進入晉安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東西卡住咽喉,更好似被天雷劈中。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麻衣“壯漢”居然是一名……女子。
這委實讓他難以接受。
可那清脆悅耳的聲音猶在耳邊環繞。
倘若閉緊雙眼,摒棄成見,腦海中頃刻間,便能勾勒出一副秀麗脫俗的美人圖。
但在麻衣“壯漢”粗獷的言語之下,美人圖便如齏粉般隨風消逝。
“小小頑猴,竟妄想得到正一教的接引法旨,當真讓老娘笑掉大牙!”
麻衣“壯漢”說完,哈哈大笑,吐沫橫飛。
李謙皺眉抬眼,瞧著麻衣“壯漢”那一口參差不齊,明顯是抽煙過多,熏得黑黃的牙齒,不禁有點懷疑人生。
莫非此人也修煉了陰陽無極宮的法門?
若真如此,那這度過漫長歲月,無數滅門大劫的古老魔門,已離消亡不遠矣。
暗自吐槽的李謙,陷入靜默之態。
這讓麻衣“壯漢”以為李謙正在做白日夢,當即嗤笑不已。
“嘿!!!”
“接引法旨,百年才出一道,無數天驕競相爭奪。”
“縱是人才輩出的晉安城四大家族,也已上千年未獲得接引法旨。”
“你小小頑猴,毫無根基傳承,卻癡心妄想欲要拜入正一教修行,老娘好心奉勸你一句,還是從哪來滾回哪去,別再做如此春秋大夢。”
“快些醒醒吧!癡兒!!”
李謙無語的擦了一把噴到臉上的口水,著實被麻衣“壯漢”惡心壞了。
至于麻衣“壯漢”的“好言相勸”,他是一點也不在意。
“…姑娘…小姐…大姐…大嬸…”
李謙斟酌著措詞,一連換了好幾個,都覺得不合適。
果然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竟然找不到一個恰當的稱呼形容麻衣“壯漢”。
索性便叫“大娘”好了。
這聲大娘一出口,使楊秀的情緒劇烈波動起來。
出生于名門世家的楊秀,自幼嬌生慣養,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副健壯魁梧的身材,全是因家族的修煉功法吞元功之故。
若非被父母利誘加以死相逼,她是絕不會修煉此等堪稱毀容的奇怪功法。
如今只要想到以前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不禁黯然神傷。
不過雖是被父母逼迫修煉吞元功,但她心中卻不記恨。
既為人子,受父母養育之恩,當全力報答。
只是初時身體明顯變化后,深受打擊,于是很長一段時間便自暴自棄,整日抽煙喝酒,紙醉金迷。
待到勉強振作起來,為父母,為家族而活。
她便全身心投入修煉吞元功,只是當聽見有人說她外貌如何不好的時候,還是難忍怒火熊熊烈燒。
沉默不多時的楊秀,忽然額頭青筋凸起,暴跳如雷!
“大膽潑猴!老娘還是黃花大閨女,你竟敢如此欺辱老娘,今日老娘必將你打個皮開骨裂,生不如死!”
說完,一股澎湃的真氣,立時便在體內涌動起來,連帶著身周的空氣也在劇烈翻騰,仿佛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導彈。
“姑娘且慢動手,這是一場誤會!”
李謙急聲中連連后退,警惕著怒到失聲尖叫的楊秀出手偷襲。
楊秀突然運轉一身真氣,其量能之大,威勢之強,是李謙迄今為止遇見的最強者。
心念急轉后,果斷開口解釋。
“姑娘,我此前并非是在叫你,而是因你真誠的一番勸告,忽然醒悟。于是乎,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那年邁的老母親,也就是我大娘。”
“我不知你們人族如何審美,但在我等猴族眼里,你就好比奔月的嫦娥,花中的仙子,雪山的白蓮,令我傾慕不已,神魂顛倒。”
“但我知道,人猴殊途,我們之間是萬萬沒有可能結成道侶的。”
“有緣無份,莫過于此。”
“倘若有一日我能化形為人,你可愿給我一個機會?”
“……”
李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也許是臉上毛多之故,許多實在難以控制的細微表情變化,卻是極難被人察覺。
楊秀神色諷刺,一身澎湃兇猛的真氣涌動的更加猛烈。
“你看老娘是否像傻子?”
“姑娘為何如此說?”李謙故作疑惑道。
“因為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你的這番話!”楊秀抬手一掌扇出。
李謙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翻騰,忍不住連連干嘔。
“真是一場誤會啊!!”李謙神色驚懼,唯恐被楊秀打死。
“此次便只小施懲戒,快滾吧!!”
楊秀臉色陰沉,心里其實還未消氣,但強忍著未暴走,不愿濫殺弱小。
這委實看得李謙渾身發毛,心驚膽寒。
“尼瑪!這人妖漢子,難道如此狠辣?!自己就是不清楚情況說錯一句話而已?!竟然如此不給一點活路嗎?!!”
強作鎮定的李謙,不敢再說半句欺騙的謊言。
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姑娘,此前確實是一場誤會,是我有眼無珠,希望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打算立刻返回家鄉,以后姑娘若有時間,可到花果山水簾洞來找我玩耍,就此告辭,有緣再會。”
李謙話音剛落,急忙轉身就跑,不敢回頭再看楊秀一眼。
狂奔出十余里之后,轉身極目遠眺,并未發現楊秀跟來,方才心里輕松,長出口氣。
此地四野無人,野草豐茂,可見零星幾朵野花綻放芬芳。
這一路上,他腳下好似踩著風火輪一般,遇山翻山,遇河跨河,將速度發揮得淋漓盡致。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驚喜’,這個世界真的太危險,一不小心說錯話,就一步踏入了鬼門關中……”
……李謙的聲音戛然而止,輕松的心情陡然間又變得沉重起來。
遠處天空之中,目力所及之處,出現一葉扁舟。
其上一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那健壯魁梧的身材,是如此的醒目,好似黑夜中的螢火蟲,更好似七月的烈日,無比刺眼。
李謙不敢再猶豫片刻,復又轉身拔腿狂奔。
萬萬沒想到,楊秀竟還窮追不舍,他心里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十分不安。
偶爾回頭見到越來越近的楊秀,只恨自己少生了八條腿。
可恨他哪怕在重壓之下,速度突破極限,足足提升一個檔次。
卻只能延緩少許時間不被追上。
若非連日以來,飲用巨量的猴兒酒強身健體,加上練肉之法小成。
如今只怕早已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如待宰羔羊一般,生死不由自己。
但御使飛行法器的楊秀,還是好像烏云蓋頂似的從天而降,擋住李謙的逃跑之路。
“咦~…~姑娘你怎么突然從天而降,莫非有事找我幫忙?”
李謙當即假裝驚訝,語速急快,不給楊秀插嘴的機會。
“倘若你真有事要我幫忙,我卻只能拒絕你,因為我那年邁的老母親已經時日無多,我必須盡快趕回去照顧她。”
“姑娘,我真不能幫你,希望你能理解,告辭!”
說完,再次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