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行呢?”“不可以!”
村長還有周圍的幾人紛紛驚呼出聲,他們一方面是有些不相信白夜明這位看起來也就剛剛成年的少年能有什么能力,以為他只是少年心性出于好心要隨口幫忙。
另一方面,這去水中的大洞里救人可不是開玩笑的事。這對水性的要求已經不只是要被稱為好手的程度了。就像之前出去的三名漢子,哪里不是從小到大就在水里討生活,個頂個的可以堪稱是浪里白條。
但二三十年的下水經驗、人生巔峰期的勇氣反應與體魄,也只是能給他們一個遇到不對付的情況最終能活著回來的機會。白夜明這種一看就是從小在大島上長大,基本沒有接觸過水的好學生,又怎么能知道這個中兇險呢?
想去救人,別把自己折進去可就算是燒了高香了。
村長下意識地呵斥了一聲,但是緊接著的下一句話都到了嘴邊卻也沒能說出來。
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勸這個少年。他雖然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中獲悉到白夜明是個待人平和、能親近人的少年。平時說話有禮貌,也很講道理,喜歡聽村民們嘮嗑。
但是他就是擔心這種大地方來的人會對自己有著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尤其是還帶著一些少年人可能還尚未消退的叛逆感。就像是村子里的那幾個混小子一樣。不讓他們做什么反而還偏要去做什么。把這種將自己置于危險境地的事情認為是一種勇敢的行為。
“少年人啊,聽我一句勸。下水太危險了。不是我質疑你的能力,這事情要是擱在平時,你試試也就試試的。大不了我們在船上還能用繩子給你拽回來。
但是這可是大洞啊。雖然看起來平平常常,但是這進去了里面的力道可是大的出奇。到時候我們就算拽你可能也拽不動。邊上有個島的那誰,幾年前也是為了救人,但是一個不小心就讓大洞給直接攪成幾節了。當時據說把洞口都給染成紅的了。”
“那,你們有什么更好地辦法么?不想辦法下水的話,怎么把那艘船給帶出來?”
“這?”
“我既然說我要去,就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會這么說的。我肯定不會拿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逞英雄。”
“總之這不可能。”
“為什么?”
村長臉上露出了非常非常為難的神情:“你在這里出了事情的話。我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不需要你們承擔責任呀,再說我可以保證我是出不了事情。”
“唉。不是你說不需要承擔責任,之后就真的會無事發生一樣。”村長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只希望白夜明趕緊打消掉這個荒誕的念頭。
在兩人還說著話的時候,突然船上的船員紛紛驚呼出聲。原來那漩渦邊的一直在僵持的船現在居然不進反退,又向著大洞的洞眼滑進了一些距離。
“村長!趕緊想想辦法吧!我看不是他們已經脫力了,就是這個洞的力道又變大了。再不想想辦法,他們可就真沒了。”有人急忙忙過來對村長說道。
白夜明不知道村長莫名其妙地在猶豫什么,讓自己試試又怎么了?但是眼看著已經來不及了,于是再一次語氣強硬地說道:“您要是有什么顧慮,您直接跟我說,我幫您一起想辦法。這么拖下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而且您放心,我就算下水,也會知道分寸的。”
“唉。”老者嘆了一口氣,“不是我非要攔著你,只是你下水真的遇到了什么問題產生的代價不是你想的那樣。公會嚴令禁止,在水面上出現大洞的時候,其他人與它有任何的接觸。
所有發現在自己水域范圍內出現大洞的村子,都應該第一時間上報,然后封鎖附近水面,等著公會的專門人員來進行調查。但是,唉,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人死在里面啊......”
“所以你們打算等著把人想辦法救出來,然后瞞報接觸的這件事情?甚至你們有可能統一了口徑把這整件事都直接隱瞞過去。到時候對外界說魚木他們船是自己除了問題。
你這也算是不容易。但是如果我要是死在里面了,你們怕我導師來調查的時候,或者干脆我師妹把實際情況說出去,導致你們村子會被公會處罰對不對?我猜測,這個處罰的力度應該還挺大的?”
“是的。你猜的沒錯。”
“那你們憑什么就認為,我不下水參與這件事情,就不會把它說出去呢?我憑什么要和你們一起瞞報呢?”
“我原本打算把人救出來之后在想辦法說服你的。”
“我同意你把救人放在第一位的這個觀點,我們可以試著達成共識。現在情況變得很簡單。讓我去救人,什么事都沒有。不然,無論最后結果如何,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但是如果你讓我去,我和我師妹都可以跟你保證,不論我出了什么問題,她會給上面編造出一個借口應付調查的。”
白夜明這么一說,捏住了村長的七寸。村長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橫豎都不行的情況下,再搏一把、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逐漸占據了上風。
畢竟他一開始的出發點就冒著要觸犯公會禁令的想法,也要救回自己村子里的人。那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人啊,不是親人卻也勝似親人。
最終,他點了點頭。
看著他點頭,白夜明而二話不再多說,三下五除二地脫了衣服,把繩索攬到了自己的腰上,打了一個死結,就撲通一聲從船頭躍入了水中。
在水里,他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那些視線中有期待、有擔憂、有慚愧、也有猶豫和復雜。
其實白夜明跳船的位置離著漩渦的邊緣已經不算遠了,白夜明游了不一會就已經感覺到身側有了一些橫向的沖擊力了。
“女娃子,你師兄下去,你就真的一點不擔心么?”村長站在船上盡量用新話問了一句佳玉。
他其實一直很好奇,這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的兩個小年輕之間的關系。畢竟他們是一起來的師兄妹,但是白葉明和佳玉給人的感覺就太不一樣了。這樣的兩個人,居然能使同一個人教出來的?
白夜明在村子里一副非常會來事兒的樣子,他和每個人都走得很近,也主動和每一個人都打招呼聊天。而且他在這不到半個月的短短時間中,就已經將老話說得很好了,一點看不出來是一個大島上的人,卻反而像是從小村子里出去學了點本事的年輕人。
但是佳玉就完全不一樣,她完全符合了村長以及村民心中對大島上的人應該有的樣子的全部期待。人長得漂亮到爆炸、看樣子也是個練家子、對所有人都很有禮節、但同時對所有人也都很冷淡。
有距離感,不會主動和人說話,即便說話開口肯定也是一水兒新話。即便她能聽得懂一部分的老話,但是她自己是決計不會說的。總體的氣場來說,讓人敬服。讓人覺得公會未來的樣子,就應該是這樣。
就像現在,佳玉注視著村長,搖了搖頭,然后說了一句:“他既然下去,就說明他有完全的把握。”接著就不再言語了,重新又把視線聚焦在了白夜明的身上
這句話說完,大家愣是沒幾個人聽明白的,只有村長和跟他們在一起待的時間比較長的剛子大概聽懂了是什么意思。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有沖勁好是好,但就是,唉,算了。”
白夜明感覺有些游不動了,于是準備開始施用咒語。他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對自己抱有信心,主要就是因為他在水里其實能夠使用的咒語還是很多的。
保護氣泡可以給他周身增加一層空氣囊,保證他不會因為突發情況嗆水。覆以寒冰可以凍結住他周身的水流,給自己一個緩沖的余地,流水沖擊波可以用來推自己一手,給自己強大的動能。
所以他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在進入到漩渦盤旋的區域里,他就在一直使用流水沖擊波來推動自己。抵消這股旋轉的水流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突然,白夜明在水中看到了什么東西一閃而過。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跟著水流在里面打旋兒,但是因為它的角速度與水流是一樣的,而白夜明差不多已經完全抵消了自身的角速度。所以一晃眼的功夫,那玩意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么?白夜明有些好奇,他打算送完了繩子之后,想辦法好好地找一找剛才那奇怪的東西。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他,公會選擇封閉每一個漩渦的原因,很有可能就和剛才那玩意有關系。他用余光瞥到的白色物體,似乎自己的潛意識對其有什么觸動。
白夜明又往前游近了一些,他已經能在水面底下看到船只壓在水線下的船艙形成的黑影了。
但是突然就在這一刻,白夜明被急湍湍的暗流直接沖走了。
為什么?
為什么流水沖擊波失效了。
咒語的失效。讓他驟然間失去了抵抗漩渦水流的能力。于是被卷帶著在飛快移動。
他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雖然還能維持著保護氣泡,但是使用的所有覆以寒冰和流水沖擊波都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于是他只能抓緊腰間的繩索這一根最后的稻草。
船上的人在看到突發情況之后,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于是出溜出溜地,繩子被從他們手中扯出了一大截。
佳玉剛想發聲提示,這些船員們就已經回過了神來,牢牢地把繩索抓死在自己的手中。船員們用自己的整個身子作為中軸卡住了船和繩子,才讓白夜明沒有繼續隨波逐流下去。
白夜明隨著水流旋轉的趨勢被止住了。但是繩子在他腰間繃地緊緊的,這很容易出問題。單憑這樣的一根繩子,是沒有辦法與暗流抗衡的。
白夜明下水的任務只是把繩頭遞過去,沒有人指望用這一根繩子把船拉出來。而是擁有了一根繩子之后,很容易就可以把一捆繩子送過去。
白夜明眼看不對,試著用能量韁繩纏住了繩子,然后飛速向著另一端蔓延,只是不知道現在亡羊補牢,會不會已經太遲了。
“太大意了,一開始我就應該用能量韁繩做一個雙保險。”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
但是,等等,為什么能量韁繩也可以正常釋放?
白夜明比對了目前為止用過的四個咒語。他明悟了一個規律。
是,這個水有問題,我的法術力只要是施加在水上的,那么所有效果就都被抵消了,或者是被吸收了。
為什么會突然出現這種問題呢?這個水,有什么不對?
白夜明往下想了一步。水!漩渦中的水!是分層的。
所以我剛才是從一種水,游到了另一種水中么?另一種水帶有著截然不同的性質。
所以只要我,進入到下一層中,我就能再一次施用咒語。到了那里,離船應該也足夠近了。
怎么辦?我怎么才能向漩渦里面移動。我不能跟著這個水流繼續轉下去,因為它永遠不會把我帶到另一層,兩層水是螺旋重疊的,只有在漩渦的正中心才能交匯。
就在這時,纏在白夜明腰間的繩子在不知道某個位置崩斷了。白夜明再一次被水瘋狂地開始卷動。
“我艸。”白夜明反應過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用能量韁繩割斷了自己身上的繩子。
這玩意實在是太危險了。那根繩子在水里纏上了什么東西的話,估計分分鐘就能搞死自己。
怎么辦?我還有跟著轉一圈的時間里的機會。在這一圈的時間里,我可以想辦法跳到那艘船所在的水圈里。否則再旋進去遠一點的話。我估計就脫不了身了。
再說岸上這邊,在繩子斷了之后,村長已經慌了:“怎么辦?怎么辦?我就說讓他不要下去吧。現在怎么辦?人可是救不回來了。”
“村長,不用著急。夜明他還沒有事。”佳玉心平氣和的說,她這種情緒感染了很多人。讓大家逐漸鎮定下來。
佳玉做出判斷的理由是因為她腳邊上現在還趴著皮卡霞。皮卡霞是被召喚出來的,如果白夜明真的掛了,小霞龍會立刻被反召喚回去。
而且她事先也和白夜明約定好了。白夜明如果真的情況危急,會主動把小霞龍反召喚,這樣自己就會立刻想辦法進行干預。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出了意外,但是夜明他還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住局面。
白夜明很快就有了一個不保險的計劃。他決定在自己再一次飄過那艘船且到了離它最近的位置時,就把能量韁繩盡可能地甩過去。想辦法在船上找到一個支點。把自己帶過去。
但是這個計劃有兩個問題,首先,自己能不能掌握好這個時間點。其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個時候自己的位置會比船更靠近漩渦中心,白夜明害怕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把還在苦苦僵持的漁船拉近漩渦的深淵里。
但是時間沒有給他再考慮PLANB的機會了。半周的渦旋很快就轉了過去。
他必須,馬上,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