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2年七月,扎利之城某家酒館窗臺邊。奧布斯沃德將一張紙扔在了桌上,座位對面的索拉德與博蘭尼拿起看到——
“早上七點,哈維·伍德起床更衣吃飯;
早上八點至十點,書房學習,沉迷看騎士小說;
早上十點至十一點,獨自一人喝早茶;
中午十一點至一點,睡懶覺;
下午一點至兩點,吃午餐;
下午兩點至四點,睡懶覺;
下午四點至五點,強行融入姐妹的下午茶活動;
下午五點至七點,獨自一人看歌劇;
晚上七點至八點,吃晚餐;
晚上八點至十二點,賭博輸錢。”
索拉德戴著一個圓頂禮帽,他那挺翹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邊眼鏡,銀色的長發上涂抹了黑粉,被高領的風衣遮住了大半。
“悲慘的人生。”索拉德將紙張翻回桌面,下了一句定論,“他不可能受伍德家族族長的喜歡。”
博蘭尼臉湊過來也看完了作息表,他抽吸著酒館特產的水果茶,單手枕在后腦勺上向后靠去,不解道:“為什么?不都是那個伍德族長的孩子嗎?”
“達奧拉·伍德,有十七個孩子。”索拉德淡淡地回應了。
這家名為“藍花”的酒館座落在扎利之城中心區的一條小巷內,需要拐好幾個彎才能找到這家深藏樓宇中的藍色鳶尾花店牌。
一片陽光從空中當頭照下,映出了藍花酒館門口幾叢漂亮的藍色鳶尾花,也照出了附近幾家藏在巷子里古董店,它們圍在一起,把這巷子深處的景色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廣場。
奧布斯沃德透過鐫刻著一些漂亮花紋的窗戶,審視了一圈外面的行人,壓低了頭上的軟帽,面朝索拉德他們出聲道:“總要試一下,我現在還沒打聽到伍德家族的靈能控制媒介在哪里,準確的說,是另一塊媒介在哪里。”
索拉德與博蘭尼不語,等待下文。
“伍德家族控制的是古龍,是鋼龍。
獻給鋼龍的那塊靈能控制媒介,是一塊上古化石,常年放置在鋼龍的巢穴里,只有蓄能的時候才會移回城市,它的樣子絕不是葉特羅大人需要的那種形狀,我們也不可能去鋼龍的巢穴搶它的主食,對吧?”
索拉德和博蘭尼點了點頭,抽吸著果汁的習慣隨著嘴唇的上下而起伏。
“所以,如果達奧拉·伍德不在乎他這個無能的兒子的性命,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在乎——把哈維綁起來,一天割一塊肉寄給他,和他家族里的其他子女。”
奧布斯沃德略微抬起頭來壓著聲音道,“大家族需要的是凝聚力、信任感和安全感,達奧拉這個族長會明白的。”
博蘭尼驚訝地松開了吸果汁的嘴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進一步了。索拉德的皺了皺眉頭,出聲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相信我,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會采納的。”奧布斯沃德將桌上的那張作息表推給了索拉德,后者伸出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按住了。
奧布斯沃德點了點帽子向兩人致意了一番,站起身來出口道:“等我消息。”
藍花酒館的門被打開了,奧布斯沃德走出了門。
外面陽光正好,陸續的有些行人找到了這處隱藏在樓宇間的小圓廣場。她們好奇著,悅耳的交談聲飄出了十幾步遠,奧布斯沃德轉頭一瞥,剛邁出去的步伐瞬間收了回來。他急匆匆地回到了座位上,把博蘭尼捻去了他之前坐的窗口,自己則坐到了索拉德的旁邊。
“出什么事了?”索拉德轉頭一問。
奧布斯沃德頭探出去了一點,指著窗外十幾步遠的一個花店門口,那里的陽光,正好照到一個穿著白紗裙的女士,她栗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有些泛紅,如珍珠般清澈的眼眸上疊著兩層眼皮,中間夾著遮住半眼的睫毛,上方是兩道輕柔展開的細眉。
“艾伊娜·伍德,伍德家的十七小姐,達奧拉最小的女兒。”奧布斯沃德輕聲回答。
這陽光下的女孩正與花店的店家攀談著,她的眼睛轉了過來,看向藍花酒館,那美麗的臉龐,盛開了笑意,臉上的酒窩轉動了起來,要把人看花。
“艾伊娜?”索拉德也注視了好幾眼。博蘭尼手搭在窗臺上,情不自禁地吹了個輕浮的口哨:“好漂亮啊。”
“她過來了。”索拉德提醒了一聲。
“什么?!”奧布斯沃德急忙看向酒館的內部,焦急道,“這里有后門嗎?被她看到我們在一起就完了。”
索拉德站了起來,示意博蘭尼跟他一起走:“那我們離開就好了。”
“什么?”奧布斯沃德有點懵。可是索拉德已經跟博蘭尼走出去,他們像路人一樣經過了艾伊娜·伍德,往外走去了。
奧布斯沃德半遮著臉,坐在窗臺邊,透過自己虎口的縫隙觀察著伍德家的十七小姐——她在藍色鳶尾花前彎著腰,一手按著自己的領口,一手扶著鳶尾花嗅著它的香。女孩閉上眼睛沉醉了一會兒,睜開眼時,奧布斯沃德已經把遮著視線的手緩緩移開了。
女孩很美,她似乎想知道這是什么花,于是她抬了抬頭,看向酒館的牌子,她提著裙子想進入酒館,卻被一旁的女仆制止住了。
也就在這時,從巷口那地方急急忙忙地跑來了仆人,仆人在艾伊娜前幾步停下,焦急地說了些什么,一群人就快步離開了。
藍花酒館門口,奧布斯沃德拿著軟帽,呆呆地站在那,他望著艾伊娜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酒館門前那幾叢藍色的鳶尾花——陽光已經從頭上移走了,它照著花,就是不照他。
等奧布斯沃德回到伍德家族的大宅時,他的手中提了一些像是泥土一樣的東西,他把它們放在廚房后面的卸貨庭院里,跟那些青青雜草放在一堆。
這時,奧布斯沃德才注意到庭院里人群紛雜,大家進進出出,腳步快速,像是發生了什么很緊迫的事情。他從后門進入大宅,正好撞見了管家。
“噢!小奧,你還在干什么?!哈維少爺在等你呢,還不快去換衣服?!”
“我下午請假出去了一趟。發生什么了?”
“今晚要緊急籌備一場大型的晚宴,這個宅子里的少爺小姐都要入席,老爺也會回來。太突然了,人手有些缺,你先趕緊去哈維少爺那吧。”
“突然?”奧布斯沃德問道,“是有貴客拜訪嗎?”
“天吶,何止是貴客。”管家像是在說反話一樣,“來的可是桑德·希爾啊,希爾家族的族長,跟老爺平起平坐的人。”
奧布斯沃德如遭重擊,呆愣在原地。
管家正要掠過他去處理其它事情,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叮囑道:“小奧,今晚需要服侍的人很多,男仆有些不夠用,哈維少爺那應該沒多大事,你今晚就暫時服侍客人用一下餐吧。”
奧布斯沃德頭顱緩緩轉動,驚愕地張開嘴,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