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莊制的核心就在于分離土地的所有權、經營權和生產權,孫可望的做法是在保留士紳地主階層對田產所有權的情況下,剝奪他們經營土地的權力,而改派大西軍的管莊代為“管理”,而原本的佃農則繼續耕作。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地主在營莊制中只能拿到大西軍規定的一個較低的分成比例,實際的土地經營權落入管莊之手,主要收入則由大西軍政權和佃農分潤。
地主階層在營莊制里利益受損,但也保留了一定的固定田息收入,只是投資土地的回報率大幅度下降――如果這種制度可以長期推行下去,那么投資土地就會變得無利可圖,地主階層勢必將手中的固定田息收入投資到工商業進行再生產,促進社會總生產的全面進步。
若營莊制能夠發展成熟,那么只擁有土地所有權和分紅全力、而沒有土地經營權的士紳地主就可能發展成股東的形態,而直接負責經營土地的管莊就可能變成類似于職業經理人的形態。
土地將由專業人士經營,生產效率得到提高,而投資土地無利可圖的士紳也會轉而把手上的閑錢,投資到其他資本回報率更高的工商行業里。
只是這些設想雖然很美好,但歷史上以孫可望在行政管理上的天縱奇才,也難以長期維持營莊制,而不得不一步步妥協,由營莊制到屯田制,再到李定國主政時期徹底的清田馳禁。
營莊制最后還是破產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西軍能夠維持通過軍事管制維持數年的營莊制,已經很厲害了。在缺乏足夠數量行政干部的情況下,大西軍只能用軍人來擔任經營土地的管莊,也難以遏制管莊以權謀私、轉化成新地主的過程。
說到底,還是干部不足啊
孫可望搞營莊制,是一個縣安排兩千五百人的兵力和三倍于此的家屬,以這樣強大的軍事力量壓制士紳階層,結果維持數年后還是破產。
而李來亨現在手頭全部兵力也不過五千人而已,怎么搞得起來
“唉,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闖軍現在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夾袋里實在沒人啊”
李來亨搖頭不止,闖軍里頭識字的人總共才多少而真正算得上文化人的,在前標軍里幾乎是只有方以仁一個人。
所以李來亨先推行著佃交糧政策,也是希圖于在這個過渡性政策、過渡性時期里,慢慢培養出足夠數量和質量的行政干部來。
孫可望是營莊制、屯田制、清田馳禁,一步步妥協最后徹底放棄了對土地制度的改革。
那李來亨的想法,就是反其道而行,先從著佃交糧、承認現狀開始,后面慢慢計口授田、免賦均田,當控制區擴大到更大范圍后,就可以推行營莊制用軟刀子讓士紳階層徹底臣服了。
所以哪怕著佃交糧存在種種不足,作為一種過渡性的政策,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李來亨的這一番分析,著實令白旺大開眼界。白旺本身在闖軍諸將里,算是較少數在行政管理方面比較有興趣和經驗,又具備不少自己想法的人物。后世歷史里他留守襄陽,經略荊襄四府,做出了不小的成績來。
白旺雖然過去自己也思考過一些關于均田免賦的具體政策問題,他也同牛金星等人對此花費了不少時間進行過討論,但都遠遠沒有達到李來亨現在這樣步步明晰的藍圖程度。
免賦均田,這一句讓闖軍在中原攪起驚天駭浪的政治宣言,這座令商洛殘兵在短短幾年內就膨脹到可以挑戰大明帝國的神主牌位。
它似乎已經不再是虛言,而成為了一種真真切切、具體存在的實物。
白旺似乎可以看到,從隨州城的十字大街向外延伸出去,每一條道路通往的方向,在那些溪水流淌而過的稻田里,在那些麥浪飄揚的土地中,在最深沉、最廣袤的黃土內,將會迸發出怎樣一股讓人為之震顫的偉力。
只有白鳩鶴并沒有立即被李來亨設想出來的偉大藍圖所打動,他對一些具體問題依舊感到猶疑,問道“敢問節帥,那么新開墾出來的荒田呢節帥對自耕農和新開墾出來的荒田,要按照什么樣標準來征租或征賦”
白鳩鶴這個問題是問道了著佃交糧的死穴里,這個過渡性的政策,畢竟不是萬全之法。
在著佃交糧的體制中,佃農獲利最多,但對自耕農而言,利益就不多了,而對于自備開墾工具和資源的中產以上自耕農,積極性就更低了。
李來亨點頭說道“是這樣的,對于自有土地、自行耕種的自耕農,就真正按照免賦三年的政策,免除其全部的賦、租,這樣我們確實在收糧上會吃些虧,但也可以在士紳手上彌補回來一些。”
他接著說“而新開墾出來的土地,這方面就是老白營田使的工作。營田使就負責招引流民、饑民,為他們發給耕牛、農具、種子,開墾荒地。新開出來的田地皆歸闖軍所有,但我們不再向他們征收原來田賦的部分,而只征收原本地租的部分,開荒者只要交租三年,田地即歸開荒者所有。”
白鳩鶴先點頭然后再搖頭,說“自有田地的小戶主既免賦,又不需要交租。那么所有人肯定都要想方設法,聲稱自己是自有田地的小戶主,以此謀求逃租。這樣我們一樣還是得派人進行管理,不然難道要指望所有佃農照規交租嗎節帥也在地里刨過食吧,想來不會不明白一般百姓的心理想法。”
“嗯”
白鳩鶴所言很有道理,可說是直指著佃交糧的最大缺點。
在這種體制下,李來亨等于把闖軍自身變成了一個不需要交稅的超級大地主,在維護自耕農利益、減少佃農負擔的情況下,也會將原本地主和佃戶之間、官府和自耕農之間的矛盾全部轉移到自身上面。
所以歸根結底,著佃交糧只能是一種過渡期的辦法。
不過即便是更為完善的營田制,當孫可望用管莊剝奪士紳的土地經營權以后,同樣會使得原本地主和佃農之間的矛盾,轉嫁到管莊和佃農身上。
世間并沒有完善的制度,李來亨也不打算追求什么一勞永逸、萬世不變的祖宗家法。
關鍵是扛過現在的官軍、扛過將來的滿清
“對,鶴爺說的這一點我和樂山都考慮過。但畢竟我們手上的籌碼有限,不可能追求盡善盡美――老白作為營田使,就要設法處理好自耕農和佃戶爭田的問題,對于佃戶有可能的冒認田產、自報自耕以逃租,也要派人進行監督。”
李來亨手中的馬鞭在空中輕輕一甩,他口中無奈嘆道“還是夾袋中人才太少呀”ntent
明末不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