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虜撤軍,徐州北面壓力驟減,李遠也帶著陳子龍、方以智、許都等人,連帶數百名義烏團練士兵逃出徐州城。
其實李遠當時也可以設法守住徐州的西關城門,等待李來亨率領闖軍主力兵馬前來接管,如此大可以直接攻取徐州。
只是李遠雖然確實是闖軍間諜人員,可他并不是專業的軍人出身,甚至不屬于紅隊的特戰系統之下,而隸屬于懇德記的商務系統之下,缺乏組織較大規模軍隊的經驗和能力。
所以他兩相權衡,還是感覺先行把方以智等人救出來,更好一些——這里方以智的個人因素,自然也對李遠的判斷造成了頗大影響。
李遠雖然不知道方以智和方以仁具體感情關系如何,可是他們兩人畢竟是堂兄弟的關系,李遠以己度人,都覺得還是要以保護方以智的人身安全為優先。
那“黑秀才”,現在可是被不少投降的官紳呼為“太師”呢!
若能賣得方太師一個人情,對李遠今后在闖軍內部的仕途發展,自然也將有不小的好處。
而且以他在徐州城里潛伏這么久,觀察到的情形來看,經過這一場徐州兵亂以后,本來就沒有多少戰斗力的徐州剿總,更是虛弱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高謙現在雖然因緣際會,控制住了徐州剿總下屬的所有武裝力量,可這些兵馬全部加起來,也沒有多少真正的戰斗力。以李遠的估計,闖軍只需要兩三千人攻城,都不用花費半個下午的時間,就可以輕易消滅掉高鎮,奪回徐州。
所有他才敢于把方以智、陳子龍、許都等部兵馬,先行撤離徐州,優先保護好這些知名士人的人身安全。
這些人,特別是方以智,可是使君親自點過名,要求懇德記和紅隊特別注意的人物之一呀。
只可惜史可法就落在徐州城內了。
李遠搖了搖頭,將這個遺憾的念頭甩出腦袋去。史可法雖然名望遠比方以智、陳子龍高上無數倍,可他是朝廷真正的頂級封疆大吏,而且就李遠這段時日來的潛伏經歷,也讓他明白,即便強行把史可法帶去闖營,以史可法的性情和為人,他也很難投于闖軍。
事實上若非袁時中的這一番事情,就連陳子龍、方以智、許都三生,都不大可能會選擇“上梁山”的這條絕路。
他們所有人都未騎馬,和一般士兵一樣,踏著靴子慢慢步行。好在徐州到歸德的這一路上,所有的州縣城鎮,都已經叫楚闖大軍像秋風掃落葉一般,迅速攻占了一個干凈。
所有李遠帶著眾人離開徐州不久,走了只有幾刻鐘的時間,就已經撞到了闖軍散在前方的夜不收和前鋒部隊。
肅殺的秋風之中,闖軍探騎迎風屹立,他們氈帽上的一羽紅纓,在風中忽左忽右地飄蕩著。李遠站在原地,就這樣直直地望過去,那些闖軍騎兵們背對著將要落下的夕陽,在一片血色的天空下,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到一抹深藍色的人影,可卻又具備十足的威懾力。
“這就是闖軍!”
許都最先喊了出來,他在三生之中,對軍事了解最多,畢竟是帶過兵的人,只是撇了一眼這隊闖軍騎兵,就感到了一陣不可抵抗的壓迫力。
陳子龍和方以智兩人,也都互相看著對方的臉色,從對方的神情中,又看出了眼前闖軍軍容的可怕之處。
七名闖軍騎兵一邊跑動,一邊迅速并成一隊。經過碭山之戰的考驗,以及戰后這些日子的休整以后,闖軍騎兵在重組隊形的速度和效率方面上,又有了更大的提升。
李遠、陳子龍、方以智,雖然都不是通曉戎馬的軍事專家,可只看闖軍探騎這樣干凈利落的馬術動作和整頓隊伍的驚人速度,就能知道,這群人絕對是比高謙厲害太多了。
“李先生!”
“阿瑋!”
李遠沒想到他見到的第一隊闖軍將士,里面居然就有自己的熟人李瑋群在。李瑋群是出身于隨營學堂的少年軍官之一,他曾護送過懇德記的商務人員前往敵占區好幾回,所以李遠對他十分熟悉。
剛剛離開徐州兵亂的修羅場,就能見到自己的老熟人、老朋友。不要看李遠一直在方以智、陳子龍、許都三人面前,始終擺出一副從容淡然的神情,其實他所背負的壓力,比方以智幾個人還要大得多。
李遠緩緩吐出一道濁氣,放下數日來的沉重壓力,總算是真正表里如一地對著李瑋群抱拳笑道“幸不辱命,我將蕭掌柜和嚴管隊安排的任務,已經全數完成。”
“下馬!”
李瑋群一聲令下,就讓其他幾名夜不收也跳下戰馬,碭山之戰時他跟隨谷可成俘虜了幾百名滿洲大兵,現在已經因為戰功,從部總升任為了掌旅副手,躋身闖軍中層軍官之列了。
所以他的命令對于普通馬隊士兵,當然就具備很大權威。
這些騎兵下馬以后,李瑋群就將戰馬牽給李遠和方以智等人騎乘,說道“李先生,你還不知道吧?大元帥已經派人到歸德聯絡咱們大帥了。”
李遠驚訝道“難道是中原形勢有變?”
“哈哈,中原形勢確實有變。”李瑋群牽住戰馬,哈哈大笑道,“但卻是發生了有利于闖軍、不利于明軍的大變化。”
同樣騎到戰馬上的陳子龍、方以智、許都三人,聽到這句話,心態都非常復雜。他們三人本來都是忠心于朝廷的士人,盡皆出身累世衣冠之家,只因為侯恂和高謙等人殘害忠良,自己又沖動魯莽,才稀里糊涂地“淪落”到了上梁山的地步。
從他們三人的本心和情感習慣上而言,聽到李瑋群直言“明軍形勢不利”,心里當然覺得非常不舒服。
李遠倒沒有什么感覺,他徑直問道“哦?難道是大元帥在洛陽取得了什么戰果?”
一提到大元帥李自成在洛陽取得的重大勝利,李瑋群的雙眼都亮起了一片光芒,他帶著滿臉笑意,對李遠等人娓娓解釋說
“事情是這樣的早前老孫兒不是領著十萬大軍在靈寶一帶和闖軍作戰嗎?老孫兒用兵特別的謹慎小心,秦軍和闖軍作戰,一直擺列車陣,輕易不和我兵浪戰。在黃河上還有河南巡撫、巡按指揮的一支船隊,沿途幫助秦軍供應糧秣餉械。
大元帥想往秦軍身后穿插,將他們分割包圍起來,都辦不到!”
“啊!孫傳庭不愧是朝廷有名的將軍大臣,在現有的主要督撫里,只有他一人具備豐富的戎馬經驗,自然會成為闖軍遇到的最強勁敵。”
“嘿嘿,若老孫兒一直這樣小心謹慎地拖下去,或許大元帥就只能同他一直在靈寶或者洛陽附近僵持下去。可后來不知道是為什么,或許是老孫兒自己想出一招奇兵來打敗闖軍。他居然讓那個曾經想在開封城下決堤、后來跑去鄖陽又和我們為敵的黃澍,令這個黃澍帶著牛成虎的一支部隊,從興安一帶進攻鄖陽,想要順勢攻入湖廣。”
方以智皺起眉毛,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說“官兵既然在靈寶一帶和闖軍僵持,遲遲不能前進。那么孫制臺另擇一路,尋求突破,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李瑋群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方以智一眼,對這個書生的話不以為意,繼續對李遠說道
“老孫兒想的可能不錯,因為咱們大帥離開了隨州,還帶走了許多精兵強將嘛!他派來攻打鄖陽的那個黃澍,聯絡了不少湖廣一帶對咱們大帥暗含怨氣、隱恨未發的官紳,里頭有一個叫丘之陶的人,恰好還在做鄖陽府府尹!
黃澍就是收到了丘之陶發出的密報,自以為闖軍在鄖陽、襄陽一帶沒剩下多少兵力了。他哪里想得到,這個丘之陶早就受到了咱們紅隊的嚴密監控。黃澍自以為得計,其實全讓郭將軍和陳節度給算計的明明白白。
不僅是丘之陶自投羅網,還有黃澍和丘之陶在鄖陽、襄陽兩府聯絡的大批官紳,這下子也全部自己暴露出了馬腳。陳節度沒有費什么功夫,就從隨州調來幼兵團,將這些不明事理的造反官紳消滅了一個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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