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國王在前往敦刻爾克之前,與他的愛人瑪利.曼奇尼不歡而散,也許對于路易來說,分享權力就是他對于愛情最大的饋贈,而對于瑪利來說……這些東西還不如在凡爾賽時國王插在她發間的那朵小玫瑰。
但無論如何,國王都必須出發了,他當然可以將這件事情交給馬扎然主教,不,他當然不會這么做,這個權力正是他幾年來殫心竭慮從主教先生與王太后那里奪取而來的,又怎么會輕易放棄。
瑪利在最后一刻奔了過來,國王近些日子與她的親近也不是毫無作用,至少國王的火槍手與騎兵們一看到她就立刻退開了,她伸出雙手,將那雙纖小的手搭在車窗的鎏金邊框上,目光中滿是淚水與悔恨:“路易,”她低聲喊道:“路易,你一定要回來!一定!我會向上帝祈禱,求他保佑您安然歸來!”
別人或許并不覺得,向上帝祈禱會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但瑪利是女巫,國王無法回報這樣熱烈的情感,只有迅速地拉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套在瑪利的大拇指上,“我會回來的。”他匆忙地說,然后看著瑪利在王太后女官的扶持下退到一邊——之前的行為已經相當失禮了,王太后端莊地站在那里,給了自己長子最后蘊含著擔憂與期望的一瞥,王弟安茹公爵菲利普騎著馬走在國王的馬車邊,一直把他送到了凡爾賽才折返。
路易倒在柔軟的車座上,按著額角,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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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扎然主教與蒂雷納子爵早已在敦刻爾克邊的一座村鎮里等候國王,這座村鎮已經屬于法國人,為了保證國王的安全,這里的居民都被迫搬遷,這里只有國王最忠誠的士兵與軍官。
不過也因為這里被視作國王在敦刻爾克的行宮,所以蒂雷納子爵,更正確地來說,他的沃邦上尉,將這座村鎮當作了一個重要的軍事堡壘來重新營造,國王還沒能看到他們,就先看到了地壘、防御工事、壕溝外的護墻,壕溝與內壕墻,在村鎮的外圍有新砌的矮墻,墻后有哨兵走來走去,他們一看到國王的車駕,就走出了一個人,向為首的軍官索要口令。
當聽到是國王蒞臨的時候,那個哨兵立即跑了回去,然后一件耀眼的紅色旗幟與一件法蘭西王旗被舉了起來,幾分鐘后,蒂雷納子爵飛馬趕到,他親自為國王拉開了車門,攙扶他走下馬車,然后向國王鞠了一躬,說道:“陛下,請允許我走在您的前面,為您引路。”
“這正是我期望的。”路易說。
然后蒂雷納子爵就抽出劍,舉在面前,大步向前走去。此時路易身邊的護衛與火槍手們都已經下了馬,他們的手都按在火槍與佩劍上,因為士兵們正從掩體后走出來,他們都攜帶著武器——就在下一刻,國王聽到兩側鼓聲大作,在有節奏的鼓聲中,一個身著西班牙服飾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捧著一把鑰匙。
“這是多小的一把鑰匙啊。”國王忍不住說。
“是的,陛下,”蒂雷納子爵驕傲地說:“因為它只是這座城鎮的,敦刻爾克的鑰匙要大多了。但還要等些時候。”
“希望我不會等的太久。”國王含笑說的。
“毫無疑問,陛下,上帝為我作證。”蒂雷納子爵相當自信地回答道。
國王拿走了那把象征性的鑰匙,士兵們吹響了號角,然后又是擊鼓,之后離開矮墻的士兵們舉起槍——向著天空,鳴槍致敬,蒂雷納子爵再次向國王鞠躬,并且為國王牽來了一匹馬,服侍國王上馬后,他就牽著這匹馬向城鎮的中心走去,那里是此地最好的一棟建筑,并且按照國王的喜好,也就是說,有廁所和衛生間,做了修繕——馬扎然主教在這里迎接國王,他也住在這里,因為很多事情都需要與國王商議。
一些士兵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國王,還有國王的車隊,國王的車隊綿延出去足有四分之一法里長,讓他們又是好奇,又是驚訝,他們不斷地猜測著那些馬車里都是什么——之所以沒有猜測里面坐著國王的愛人,只因為那些馬車都是全封閉的,不留一點兒縫隙。
不過他們很快就知道了,因為馬車就在城鎮的廣場停下,上面每卸下一樣東西,都會引起士兵們興奮的議論——這都是他們最需要的給養,從干肉到面粉,從鹽、黃油到糖,還有咖啡和煙草,甚至還有三輛馬車的槍械,等到最后的十輛敞篷馬車被掀開毛氈布的時候,圍觀的人們更是歡聲雷動,因為里面不是別的,正是十尊拆解后捆扎妥當的加農炮。
“本來我們可以有二十門火炮。”國王說:“但我想士兵們的肚子也應該被好好的武裝起來。”
“您說的真是再正確也沒有,”蒂雷納子爵忍俊不禁地道:“陛下,我們都知道,士兵們沒了火藥或許只會逃走,但沒了面包可要比沒了火藥更糟糕。”
“但是,陛下,”馬扎然主教觀望了一會之后說:“這里有多少東西是屬于您的呢?”
“所有啊,”路易說:“我的士兵,我的將軍,我的主教先生。”
“我是說您的衣服,您的配飾,您的水瓶與便壺……”主教先生說:“還有您的床單和枕頭,別告訴我您就這樣空手來了敦刻爾克嗎?”
“王太后確實為我準備了很多東西,”路易溫和地說,事實上,這些馬車都是王太后準備的,那位可敬的母親把他的床都給帶上了,還有一群侍從和侍女,但他把他們都扔在了凡爾賽,和所有國王認為不需要隨身攜帶的東西一起,可以說,比他們第一次因為暴亂離開巴黎時帶的還要少,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和任何一位男士出差時帶的東西差不多——他這次不是因為暴亂而逃亡,這里也有值得信任的下屬,國王不認為自己需要帶上那些&你們知道的,他覺得帶上足夠的內褲就行了,哪怕邦唐一路上都在沉默的生氣——別問路易是怎么知道的,他和邦唐相處的時間只怕要比王太后還要長些。
主教先生嘆了口氣。
國王笑了笑,“主教先生,”他說:“也許您愿意和我共進晚餐?”
主教先生還能怎么樣呢,他只能微微躬了躬身,“我的榮幸,陛下。”
“別不高興,”國王說:“我們在來的路上發現了一整窩的鵪鶉。”
“今天是齋期。”主教先生氣哼哼地說。
“但我發現它們的時候,它們正在池塘里游泳啊,按慣例,主教先生,它們是魚,我們可以在齋期吃魚。”
“唉,那么一定是魔鬼養的鵪鶉,”主教先生說:“我可從來沒有看見到過在水里游泳的鵪鶉。”
“既然如此,我們就更要吃掉它們了,”國王笑吟吟地說:“讓它們在我們的腸胃地獄里受苦。”
說到這里,就連主教先生也無話以對了,他用做禱告的借口溜走,只有蒂雷納子爵與國王在書房里的時候,國王拿出了一大摞來自于阿姆斯特丹的匯票,他當然更愿意支持法國的銀行家,但這些是要給護國公克倫威爾派遣來的六千名英國士兵的,因為阿姆斯特丹銀行的匯票超過六百弗羅林就要到阿姆斯特丹去兌換,國王要求富凱將它們全部轉成六百弗羅林以下的,這樣也免得英國軍官們產生兌換上的糾紛,所以才會有那么一大摞。
蒂雷納子爵接過它們的時候,手都在顫抖:“陛下……”
“別感謝我,”國王說:“感謝女士們吧,她們真是太勇猛了。”這是最后一批紫茉莉花粉與玫瑰胭脂換來的錢,知道這是今年的最后一點脂粉后,這些可愛的小盒子與小罐子在巴黎炒出了驚人的價錢——國王還是第一次知道從十七世紀的巴黎開始就有代購這種職業了——巴黎的女士們買了脂粉后,留下自己的份兒,其他的全以數倍的價格賣給了外省人,據說更遙遠的地方,還出現了假冒的國王脂粉呢。
當然,聽到這個消息后,國王就派出他的火槍手,去查證此事,并且抄沒了所有的非法所得。
“你上次給我的信上說……克倫威爾派遣來的是他的……新模范軍?”
“是的,陛下。”蒂雷納子爵說,“請到窗前來,您可以看到他們正在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