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一世已經與路易十四暗中商討過,在這場與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戰爭結束之前,路易就會將武器軍備經過瑞典掌握的波羅的海海域運送至波蘭王室近衛軍手中,波蘭的瑟姆議會成員們一定期望著看到他們的新王在與奧斯曼土耳其的戰爭中兩敗俱傷,精疲力竭——或者在這場戰爭中不幸馬失前蹄,這樣他們就可以再從另一個波蘭新王那里謀取一大筆錢財。
新王的兩千名士兵絲毫不曾引起他們的注意,這是任何一個大貴族都有的軍隊士兵數量,有了孔代的賄賂,他們單單從哥薩克人那里就招募了四萬人,還有三萬五千名翼騎兵,當然,這些士兵是不會被交在路德維希一世手中的,倒是他的兒子亨利,以一個新貴的身份成為了一個翼騎兵團的團長,這個團有四支連隊,每支連隊有四百騎,這樣也有一千六百人供他指揮,按照傳統,這支軍團被命名為亨利團,不日就要開拔,甚至比他的父親還要早上一步。
路易十四慢吞吞地捏著木頭小人,這是表世界的波蘭,那么里世界呢?
這里又要涉及到波蘭特殊的過往與地域性,波蘭的宗教寬容在歐羅巴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極其著名的,在羅馬教會還未試圖統一波蘭的信仰之前,波蘭從貴族到平民,有東正教、教、基督教的信徒以及誘tai人,他們即便不是和樂融融,但至少也可以說是互不侵犯,在其他地方遭到驅逐與暴行的誘tai人都能夠在波蘭宮廷堂而皇之地出沒,在波蘭國王正式皈依前,他甚至還娶了一個誘tai女子,并且為她制定了許多對誘tai人有利的法律。
甚至可以說,讓波蘭步入衰弱的大洪水時期,其罪魁禍首也是羅馬教會,因為教會有意同一信仰,瑞典、俄羅斯與奧斯曼土耳其人才有借口——為了保護與他們同一信仰的民眾而悍然入侵波蘭,而在此之前,波蘭的施拉赤塔原先只是一些中小貴族,無力與國王相爭,誰知道那些原先信仰東正教的大貴族一旦皈依,就昂然踏入了瑟姆議會的中心位置,直接與國王對抗——最終釀成了這種可笑而又悲涼的局面。
不過比起波蘭曾經擁有的信仰,它的里世界更是錯綜復雜。因為波蘭是一個于人類世界來說十分古老的地區,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七百年的的舊石器時代,而后是漫長的原始公社社會,在公元十世紀之后才開始出現國家的概念,之后更是遭到蒙古人,也就是韃靼人的侵略,他們將自己的信仰也帶來了這里。
雖然都被稱為巫師,異教徒與魔鬼的仆從,但與法蘭西、英格蘭或是意大利的巫師不同,波蘭的巫師并非都是梅林的后裔,而是那些駁雜信仰遺留下來的祭司、長老和薩滿,他們深深地厭惡著波蘭的貴族與國王,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些基督徒都是異教徒——這樣的想法讓波蘭的里世界與表世界一直有著很深的隔膜,另外,波蘭奇特的選王制度也沒辦法讓這些巫師們得到信任或是去信任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更替,也未必有繼承人的國王,當然也不可能在王室中占據一席之地。
雪上加霜的是,波蘭的里世界正在利沃尼亞,這個命運多舛的地方,曾經被丹麥、條頓騎士團,波蘭立陶宛,現在則是瑞典占領,可以想象,為了爭奪這個重要的波羅的海出海口,這里曾經爆發過多少次戰爭。
一如意大利巫師的里世界加約拉島,波蘭里世界也是被巫師與魔法生物用魔法獨立出來的一處領地——而且與加約拉島不同,波蘭的里世界正在芬蘭灣附近的一處荒原上,正是瑞典往利沃尼亞的必經之路,一次兩次或許還能遮蔽過凡人的眼睛,但等到瑞典正式成為利沃尼亞地區的主人,就像是路易對佛蘭德爾所做的,卡爾十世作為統治者,一樣會對自己的新領地予以排查與清理……巫師們不得不一再收縮里世界的范圍,一些巫師離開了,另外一些巫師則進入了茨密希的領地,這也是阿蒙感到憤怒的原因之一。
若路德維克一世也只是一個傀儡,那么路易倒不用擔心,但孔代親王愿意舍棄法蘭西的基業,孤注一擲,就不是為了一個空洞的稱謂,一個無法傳承的王位而去的,路易也不想,孔代親王與他的長子都是驍勇敏銳的戰將,路易曾經對英國的護國公克倫威爾羨慕的要死,就因為克倫威爾麾下的將軍可以被他用來鎮守英國的十一個軍區,一個區域一個——這是怎樣的一種奢侈行為?!就算是現在,在荷蘭與佛蘭德爾的戰爭中涌現了不少年輕有為的將領,但要比起經驗與閱歷,他們還是無法與孔代這樣的老將相比,路易忍痛割愛,可不是讓波蘭施拉赤塔的弒君名單上多個名字的!
但有路易在前,路德維克一世不會對那些非凡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只希望阿蒙能夠得力一些吧。
這時候國王感到自己的膝蓋被輕輕碰了碰,在國王思考的時候很少有人敢打斷他,他低頭一看,大郡主正在匆忙地將小昂吉安公爵拖回去,小昂吉安公爵才開始學說話,或者說,像是一個人而不是幼小的野獸那樣活著,他不懂得突然的寂靜是為什么什么,大郡主一個沒注意,他就撲過去想要抓住國王的腳。
路易不以為忤地捏著路德維克一世的小人放到索別斯基身邊,讓他們緊緊地靠在一起,“現在路德維克一世應該已經來到索別斯基身邊了,那么你們覺得我們應該做些什么呢?”
科隆納公爵斟酌了一會:“我們是否應該擺出一些姿態?”
“什么姿態?”路易鼓勵地看著他,于是在停頓了幾秒鐘后,科隆納公爵大膽地說道:“我們或許應該調動軍隊,發出信函,給利奧波德一世,還有波蘭的瑟姆議會,我是說,這樣既能……”他顯然在思考:“給羅馬教會一個回答,也能迫使波蘭的施拉赤塔和大貴族們盡快將奧斯曼土耳其人驅趕出去。”
“你不用說得那樣那樣委婉,”奧爾良公爵噘嘴:“反正我們都知道羅馬教會是怎么回事,但你說得對,小盧西,我和你的父親是正準備調動一部分士兵往洛林與阿爾薩斯,不管怎么說,教皇的敕令是發給法蘭西的,不過利奧波德一世和薩克森選侯未必會覺得高興。”
“那些波蘭貴族更不會。”路易淡淡地說:“但科隆納公爵說的對,我們只要擺出姿態就足夠了。”這幾年,至少在三年里,國王不會發動或是被迫發動戰爭,在吞并了佛蘭德爾與荷蘭部分地區之后,他們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士兵們從戰爭掠得的戰利品和賞賜需要變現,成為家人口中的食物和身上的衣物,成為屋頂的瓦片與耕地里的牛;商人們也要重新被聚集起來,路易當初不顧一切也要得到阿姆斯特丹,正是因為它是歐羅巴最大的金融中心,雖然路易早就做好了要將這個中心轉移到巴黎,但它百年來積累起來的信譽可沒有那么容易被奪走。
國王的官員只得同時接手了阿姆斯特丹的所有政務與商務——這種古怪的兼職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按照天主教的教義,金融業的許多項目都是有罪的——但要將阿姆斯特丹的血液盡快地抽取道巴黎,只有如此。
“我知道蒙特斯潘夫人正在大量地購買波蘭的小麥。”大郡主突然說道,“而且她聯系了不少人,甚至為此舉辦了數場舞會和宴會。”。她一邊說,一邊在奧爾良公爵發亮的眼睛里羞澀地低下頭:“我知道是因為媽媽也是之中的一個。”奧爾良公爵夫人也許因為之前的事情對女兒心中有愧,就許諾女兒說,等到這筆買賣的收益進來了,就給她定制一頂鉆石王冠,大郡主雖然也和其他貴女一樣喜歡鉆石,但她歡喜的還是母親對她表露出來的慈愛。
奧爾良公爵沒有說話,何必破壞孩子的美夢呢?何況奧爾良公爵夫人不是不好,只是低估了孩子們對他,對國王的重要性罷了。
國王抓起一把麥子,在每個代表施拉赤塔的小人邊堆起了一個黃色的丘陵。“那么有誰知道我們為什么要買小麥嗎?”
“任何時候食物都是重要的,戰爭的時候尤甚。”王太子路易說,國王迄今為止還記得在投石黨暴亂時從巴黎蔓延到各處的的饑荒,為了戰爭做儲備的地方貴族與軍隊,在搜刮食物的同時也在搜刮兵源。第一年的冬天還有之前一年的積存,人們勉強度日,在第二年的春天沒人耕種,秋天也就沒了收獲,冬天的時候饑荒就爆發了——如果后來國王沒能拿出土豆,那么接下來幾年法蘭西還會變的更加虛弱。
而在攻打佛蘭德爾與荷蘭之前,法蘭西積存了好幾年的戰爭儲備,除了本國的出產,柯爾貝爾也沒有一刻停止過從其他國家甚至奧斯曼土耳其的屬地購買糧食,為此路易十四大量借貸,即便如此,戰爭結束的的時候,糧食的消耗量也只堪堪停在底線之上。
所以國王、王弟時常和孩子們喬裝打扮,去凡爾賽的田地與巴黎的集市上查看情況,孩子們不但知道小麥是從地里長出來的,魚是從河流里和大海里撈出來的,也知道市場上的面包價格不僅僅與小麥是豐收或是歉收有關,有時候商人也會操縱面粉的價格,用囤積或是拋售的方式。
“我們還要和誰打仗嗎?”小歐根問道。
“有備無患,勝過措手不及。”路易說:“而且還有另一個原因,誰能回答我?”
“是為了施拉赤塔吧。”大公主坦然地道:“母親也在這筆買賣中投資了,雖然出面的人不是她本人,而是母親的私人神父,但據說他已經和好幾個施拉赤塔成為了密友,他和我說,如果沒有那可觀的收益,那些施拉赤塔就算和王后的侏儒說話,也不會和他一起吃飯。”
奧爾良公爵嗤嗤地笑出聲,路易也不禁無奈地笑了笑,特蕾莎王后直到今天也從未有一天疏忽或是怠慢,從此時人們對王后最基本的要求——生個健康的繼承人,到掌控宮廷,再到國王離開巴黎的時候鎮壓那些不安分的勢力,這位王后都做的十分完美,她現在僅有的讓人詬病的地方只有兩處,一個是她無法擺脫的外國人身份,另外一個就是在大公主后,她就不再有身孕了。
這個暫且不提,國王對她是滿意的,但在王太后還在的時候,王后的消遣并不多——像是贊助藝術家,組建沙龍,召開宴會和舞會,這都是王室夫人的職責,王后若是如此,會被人認為性情輕浮,這還不算什么,如果引申一步,被認為有意插手國內政務,或是被誣陷道德有缺失,進而引得王太子與大公主的繼承權被質疑,那才是大事。
所以王后的消遣幾乎都在一群侏儒身上,他們總是跟著王后跑來跑去,逗她開心,大公主雖然被王太后撫養,但也經常會去王后的套房,對這群侏儒也很熟悉。
“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東西,”奧爾良公爵說:“也只有這些——我們可以稱之為利益,各種各樣的利益,或許是美色,或許是權力,或許是自由——波蘭的施拉赤塔們有著相當淳樸的思想,更多的軍隊,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農奴,但要組建軍隊,需要很多錢。”
“所以誰給他們錢,誰就是他們的朋友。”路易說:“要介入波蘭內政并不容易,施拉赤塔,大貴族們相互傾軋,但他們會一致針對國王。”
“可是,他們會歡迎外界的勢力,就像是他們推選一個非波蘭人的國王。”小歐根說道。
“那么如果他們真的有了更多的軍隊,孔代親王,路德維克一世豈不是會更加艱難?”科隆納公爵問道。
“所以成為他們的朋友是第一步,”奧爾良公爵說道:“人生來有罪,但任何罪過都可以被歸結在對享樂的追求上,無論是虛榮還是暴食,又或是和懶惰。”他看著孩子們:“這是人類的本性,無可厚非,你們要知道的是,要墮落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就像是那些波蘭使者,他們一開始還提過購買武器和軍備,可到了后來,他們除了女人的胸脯與嘩啦啦的籌碼之外還記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