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結束后,李明遠親自把威斯特送到巴郎卡港口。
“威斯特上校,五天后船隊的安全拜托閣下了。”李明遠鄭重道。
武器交易完成后,護送華人船隊轉移的時間也確定下來,時間訂在秘魯方面轉交物資后的第二天。
“當然,這是我的責任。”威斯特認真道。……
距離李明遠和威斯特不遠處的一艘商船上,十幾個華人模樣的漢子從船上走下來,他們衣衫破舊,不少人身上還受有創傷。
走下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港口里戒嚴的華人士兵,倘大的巴郎卡港口被幾千華人士兵占滿,
港口邊的空地上還整齊排列著幾十門沒有運走的大炮,而李明遠和威斯特身邊則緊密護衛著三百多士兵,
這些華人士兵和以前見到的漢人軍隊完全不同,莊嚴威武的黑色軍裝,嶄新精良的步槍,加上肅穆堅韌的士兵神情,讓人眼前一亮。
“李大哥,他們是侍王世子的部隊?”緊隨李漢下船的一個華人海盜難以置信道。
“應該是吧。”李漢一時間只顧著觀看眼前這支部隊,聽到隨從的問話后,感嘆道。
李漢出發時一共有三十人,在偷渡到哥倫比亞時被當地民兵追捕,損失了一半的人手,然后到達哥倫比亞太平洋沿岸地區,搭乘商船輾轉來到巴郎卡。
“這位兄弟,請問你們是侍王世子的部隊嗎?”李漢驚訝過后,走向身邊一個站崗警戒的華人士兵,客氣問道。
站崗士兵警惕的查看李漢一行人,厲聲道:“說,你們是不是逃兵!”
華人獨立軍整肅部隊紀律的時候,有五百多士兵擔心遭受處罰,脫離部隊逃跑,后來經過憲兵部隊追捕,抓回來將近四百逃兵,不過還有一百多華人士兵逃脫出去。
在李明遠下令整肅部隊前,他就意識到這樣做會對部隊造成一段時間的震蕩,
但是不這樣做的話,部隊風氣可能會一步步變壞,進而發生一部分官兵抱團形成利益集團,威脅李明遠對部隊的掌控,
所以李明遠果斷對部隊進行整肅,趁著他們還沒有形成氣候的時候,把他們從華人獨立軍中剔除出去,保證部隊的純潔性。
整肅部隊紀律的行動是成功的,經過前一段時間的震蕩后,華人獨立軍總體上恢復了平靜,剩下的事只有追捕逃脫在外的華人士兵。
執勤士兵喝問后,周邊二十多個士兵一齊向李漢等人靠近,手中的火槍也都對準他們。
李漢沒想到自己簡單的一個問話,引起了這些士兵這么大的反應,掃視下對準自己的火槍,壓制住后面快要發作的十幾個華人海盜。冷靜道:“聽說侍王世子領兵起義,我等特地前來投奔,難道世子就是這樣對待投奔兄弟的嗎?”
李漢面對圍堵上來的華人士兵面不改色,絲毫沒有逃兵緊張害怕的樣子,執勤士兵也有些拿不準他們的身份,
可是要說他們是專門前來投奔華人獨立軍,他也不太相信,秘魯南部被占領后,南部礦場、種植園里的華工全部被解救出來,
而秘魯北部地區的華工數量不多,加上華工在秘魯南部起義,因此,秘魯人對于北部地區的華工控制更加嚴格,想從那里逃出來不大可能。
執勤士兵先入為主的認為李漢他們是從秘魯北部逃出來華工,繼續盤問道:“北部地區秘魯人看守嚴密,你們是怎么從他們手下逃出來的?”
“我們不是從秘魯北部逃出來的華工,至于我們的真實身份,我需要親自和你們的管事人說。”
李漢經歷過剛才一幕,對于華人軍隊的首領是侍王世子的傳聞有些懷疑,
侍王世子還不到二十歲,而眼前這些士兵態度驕橫,裝備精良,他不確定憑借侍王世子十六七歲的年齡能夠鎮的住這些驕兵悍將,因此,李漢沒有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執勤士兵。
“大膽,世子豈是你能說見就見的。”李漢倨傲的態度引起了執勤士兵的不滿,立刻招呼周圍的士兵就要把李漢押解下去審問。
聽到執勤士兵說出世子兩字,李漢顧不上掙脫挾制自己的士兵,大聲問道:“你說的世子是侍王殿下的世子嗎?”
“當然是侍王世子,”執勤士兵驕傲道。
李漢觀察執勤士兵的表情不似做偽,急忙掙脫身邊的兩個士兵,解釋道:“我是森王部下將軍候泰元的信使,有要事要見侍王世子。”
執勤士兵雖然是后來才加入華人獨立軍,可是對于太平天國的事也聽部隊里的老太平軍說過一些,知道太平天國里有許多王爺,所以聽完李漢的話后,立刻示意士兵退后,問道:“森王是天國的哪個王爺?”
“班長,森王是咱天國的水軍總司令。”李漢還沒回話,身邊一個華人士兵小聲提醒道。
“水軍總司令呀,那可是個大官。”執勤士兵稍一琢磨,排除了李漢等人逃兵的身份。
“誤會了,都是自家兄弟,你們還不放下槍,誤傷了自己人可不好。”執勤士兵換了一副笑臉,招呼道。
身邊的士兵退去,李漢等人心情也松弛下來,畢竟被別人拿槍指著的滋味可不好受。
“軍事職責所在,我能理解。”李漢和執勤士兵說了幾句,開口道:“麻煩這位兄弟幫忙通報世子殿下,我家將軍還等著我們回去報信。”……
港口這邊,威斯特和李明遠相談甚歡,威斯特笑著和李明遠握手,贊嘆道:“閣下指揮才能非凡,如果出生在普魯士,一定會是一名優秀的將領。”
“德意志統一是歷史趨勢,我相信閣下很快會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李,你認為普魯士不久后會再次迎來戰爭?”通過和李明遠的接觸,威斯特知道李明遠是個眼光高遠的軍事統帥,他既然認為自己有用武之地,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因此試探性的問道。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一方面貴國利用鐵路和關稅同盟將德意志大部分邦國綁在普魯士戰車上,另一方面阻礙德意志統一的主要障礙奧地利已經被貴國打敗,
所以為了最終統一德意志,貴國一定會向控制南德意志諸邦的法國開戰,而且我估計距離戰爭爆發不會超過三年。”
1870年,普魯士和法國因為西班牙繼承問題爆發戰爭,
在戰爭爆發前,以俾斯麥為首的容克軍事貴族主張用戰爭的方式聯合整個德意志,于是在未獲得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的允許下,俾斯麥擅自發布電報,激怒法國國王,導致戰爭爆發。
作為容克軍事貴族中的一員,威斯特也聽說過要發動戰爭的風聲,不過他卻不敢確定,
因為法國作為歐洲霸主,在拿破侖時期占領普魯士一半的國土,現在的法國雖然沒有拿破侖時期強大,也控制著南德意志諸邦國和僅次于英國的殖民地,
面對法國歐洲霸主般的存在,從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到普通的普魯士國民都沒有絕對把握戰勝法國,就連挑起戰爭的俾斯麥都是帶著毒藥上戰場,所以聽到李明遠的話后,威斯特雖然覺得有道理,還是不大相信。
“法國實力強大,我不認為幾年之內,普魯士會和法國爆發戰爭。”威斯特搖頭道。
威斯特級別不高,沒有機會接觸到普魯士軍隊的核心機密,因此,他不知道俾斯麥上臺后,一直在進行暗地里的擴軍備戰,包括從秘魯購買礦產物資,發展鐵路以便軍隊調動等等……
“不,你們一定會這樣做。”李明遠自信道:“奧地利剛被貴國重創,如果等到奧地利實力恢復,貴國再發動統一戰爭肯定會面臨奧地利和法國甚至還有俄國的阻撓,
那時候再想統一德意志基本不可能,
而且法國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強大,拿破侖三世上位以來,依靠軍隊和拿破侖的威望壓制國內日益加重的矛盾,
一旦受到重大挫敗,統治很快會分崩瓦解,因此發動戰爭的最好時機就是在三年以內,
貴國的首相俾斯麥伯爵是一個眼光深遠的政治家,我相信他會看出普魯士面臨的形勢的。”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李明遠的一番話使威斯特明白了普魯士面臨的惡劣局勢,也理解了普魯士在近期內發動戰爭的必然性。
“李,我還是低估你了,沒想到你會對歐洲的局勢了解的如此深刻。”
“威斯特,你知道我父親是太平天國的一個王爺,在中國時,我曾經跟隨一位知識淵博的傳教士學習過歐洲歷史,而且忠王李秀成是我的伯父,他麾下有的一支洋人部隊,我跟著他們了解歐洲各國的風土人情還有向他們學習各國語言。”
李明遠解釋道。
李明遠精通德語、英語威斯特已經見識過,對于李明遠說的自小和洋人相處沒有懷疑,
“李,認識你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臨走之前,我將這把佩劍送給你。”
威斯特命令手下取出一把精致裝飾的佩劍,遞到李明遠身前,介紹道:“這是我在普魯士皇家近衛團服役時長官授予的佩劍,今天我將它轉送給你。”
佩劍做工精細,劍柄上刻有代表普魯士的雄鷹標志。
李明遠干脆利索的接過佩劍,拔出佩劍,劍身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出一陣銀光。“好劍好劍,上校送出的寶劍我很喜歡。”
李明遠一連贊嘆兩聲,收起佩劍,笑道:“部隊初創,物資匱乏,我權且送給上校一把短槍留作紀念。”李明遠掏出隨身攜帶的短槍,遞給威斯特。
“謝謝,”威斯特接過短槍,并沒有因為短槍的簡略平凡心生不滿。
“這把短槍陪伴我取得了起義以來的多次勝利,今天我把它送給上校,也希望它能給上校帶來同樣的好運。”
“普通的武器在英雄的手里同樣可以發揮出重要的作用,閣下的這把短槍具有特殊地意義,我會好好珍藏起來。”威斯特把玩下手中的短槍,若有所思道。
普魯士船隊快要到開拔的時間,威斯特和李明遠又說了幾句,最后告別道:“普魯士將要迎來決定國家命運的一戰,在完成這次的運輸任務后,我會向長官請求調到陸軍部隊,親自參與到關乎國家命運的戰爭中。”
“普魯士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國家,德意志終將在普魯士的領導下走向統一。”李明遠真誠道。
“再見,期待我們下次的相會。”威斯特說完這句話,轉身登上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