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軍部。
一面墻壁掛著細致而巨大的東亞版圖,而大廳里更是以與實際相差不太多的比例陳列著大宋東京路的沙盤。
梁山上能稱得上軍師的并不多,細細算來只有兩個半,高仁、朱武,加上還只十來歲的岳飛。
周侗終究還是來了,他一生忠君報國,雖然到頭來被排擠,只能做個江湖人,但也是從來沒想過要造反。
高仁站著不動,硬挨了三根棍棒。
對,是根。
打斷了三根,周侗頹然長嘆,無可奈何,兒大不由爺,只能與黃裳論道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巨大的東亞版圖前,高仁在東北金國的領土上貼上了“星宿派”的標簽,看著已經完善的江湖地圖,他沉思了一下,說道:“星宿派擅長用毒,這個門派在江湖上名聲很不好,二十年前更是差點覆滅,沒想到在遙遠的苦寒之地竟然又建立了起來。小心星宿派的門人,軍中飲用水、飲食具都要注意,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禁制飲用生水……”
王倫在旁邊用小本子一一記下。
朱武看著“星宿派”旁邊,金國那標注的最高危險指數“9”,然后對比了一下龐大遼國的“1”,忍不住問道:“公子,你為什么對這個剛剛建立一年的金國如此謹慎?我們與這個完顏阿骨打中間還隔著一個遼國,并不接壤啊!”
岳飛仰著頭,小眼睛瞪的大大的,開口道:“難倒公子有信心一舉收復燕云十六州,若是如此,與金國豈不是接壤了。”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高仁拿著指揮棒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鄭重的說道:“北方這些民族,必須慎重,他們不同于南方的蠻子,也不同于吐蕃、西域人。從匈奴開始,到南北朝五胡亂華,再到唐朝的突厥人,遼國的契丹族,哪個不威脅中原王朝。王倫,這點記上,刻石銘記,北方不容許有任何一個大一統的民族,如今女真族已經立國,已經完成了內部的凝聚。我曾聽人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相比于已經墮落的遼人,金人絕對更可怕。你們拭目以待,遼金之戰,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遼國鐵騎,絕對兵敗如山。”
“當然,說這些還太遠了……我們還只是個小小的山寨。”高仁指著大宋京東路的沙盤,說道:“如今整個京東路,就像一個火藥桶,只需一個導火索,便能徹底的爆炸。我在想,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王倫翻了翻筆記,八字胡一揚,說道:“梁山周圍,祝家莊、李家莊、扈家莊已經兵不血刃收服,悄悄建立了無數棱堡,架設了上百架大將軍炮,足以獨擋一面,十萬大軍來攻,也不懼也。此外,從鄆城到青州,我等已經布局多時,只等公子一聲令下,便能借之火藥天威震懾一州,割裂東京路。千百年之前齊國稱霸,為春秋五霸之首,今日,梁山便也能于此地匡扶天道,以解天下萬民之憂!”
“打戰,不是僅靠一支強大的軍隊就行,后勤、民政、補給、醫藥……缺一不可!”高仁不急不緩的說著。
“公子,外面眾頭領已經等候多時,要向你匯報梁山的發展,你看……”
“讓他們進來吧!”
“既然你們認為做好了準備,那么便說說吧!”
一眾好漢齊聚,魯智深上前一步,面露欣喜之色,大嗓門道:“灑家先說,步兵三千有余,已經操練有成,若是擴軍,各個能當伍長……”
以五人為伍,有伍長,五伍為偏,有偏師,二偏為隊,有隊正,二隊為哨,有哨官,是曰百夫長。
“其實這還是按照高仁你的標準來,若是按照灑家在小種經略相公的西北軍里的標準,擴軍到三萬,也絕不會影響戰斗力……”
“至于步軍頭領,灑家算一個,武二郎一個,廣惠頭陀一個,劉唐一個,步兵先鋒,宋萬、杜遷等十余人,皆能披重甲而戰,所向披靡。”
將高仁不置可否,阮小二接著道:“水軍八百,有大小戰船十七艘,皆有重炮。以大宋水軍戰力,我等可以縱橫八百里水泊,并沿黃河西上或者東下,皆不懼……”
“馬軍,林沖,晁蓋,欒延玉,史進,可縱橫千里……”
“炮兵五百人,重炮三百五十三門,火藥兩萬三千枚,分別部署……”
“火藥局每日可制炮彈五百枚,炸藥一百余斤……”
李家莊的“撲天雕”李應最后拱手道:“有糧倉七座,可提供一萬大軍一年之用……”
梁山的兵力、財力、糧食儲備,一眾將領一一道明。
高仁卻是背對著他們看著地圖上的少林寺、大理天龍寺、南方方臘的明教、天山上的靈鷲宮、吐蕃的喇嘛教……
如何讓他們摒棄門派之見,將門中秘籍、真傳送到自己的手里,以德服人么?
還是大炮服人更見效吧!
有人說過,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以內。
這時候,燕青急匆匆而來,看到眾人聚首,微微一愕,然后快速道:“公子,武二郎在青州城探得消息,讓我快馬來報,青州知州已然暗中點齊兵馬,朝廷密謀攻我梁山,要奪我玻璃水晶制作之法……”
“他敢?小小知州,灑家取他狗頭易如反掌……”
“公子,先下手為強!”
“公子……”
與宋太祖黃袍加身并無二致。
高仁依舊看著地圖,最后落在了少林寺上,若攻下東京城,接著必取藏經閣。黃裳也到了瓶頸,開創“九陰真經”已經是他的極限,剩下的,靠自己了,博覽群書,將整個“天龍”世界的武道精華融為一爐……
下定了決心,接下來必然是血雨腥風,不過,與其十幾年后山河沉淪,江山易主,不如現在動一動手術,轉身高聲道:“秋收已畢,掛旗,舉事,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眾人大叫,各個興奮難抑,王倫將早已經準備好了的酒端上來,一人一碗,單膝跪地。
“替天行道,九死不悔!主公在上,受我等三叩九拜!”
哐當!
酒碗砸碎……
秋風肅殺,大地蒼涼,漫天殘霞中,一匹毛色如墨的烏騅健馬,自梁山水泊狂奔而出。一條彪形大漢,筆直地坐立在馬鞍上,左掌握拳,右掌斜舉著一桿紫緞大旗。
替天行道!
馬行如龍,馬上的大漢卻峙立如山。絢爛的殘陽,映著他的濃眉大眼,銅筋鐵骨,閃閃地發出黝黑的光彩。
天邊雁影橫飛,地上木葉蕭瑟,健馬仰首長嘶,揚蹄飛奔,在西方殘霞的光影中,在秋風亂云般舒卷中。
幾十騎緊隨而至。
王朝興亡,江湖成敗,至此而天地巨變,風云激蕩!
戰鼓雷鳴,青州的校場上正擂鼓聚將。
大宋的兵制是有問題的,這一點絕對沒錯,不知兵的人統領大軍,文人統兵,太監監兵。
武將永遠弱于文人。
校場之上,若是一一問名,熟悉的有:青州指揮司統制“霹靂火”秦明,青州清風寨副知寨“小李廣”花榮,東平府兵馬都監“雙槍將”董平,東昌府守將“沒羽箭”張清等等。
他們只是執行者,真正的大人物自然是東華門外唱名的官。
欽差,大太監監軍,指揮使,知州,刺史,都尉……
濟濟一堂!
“朝廷的意思,各位同僚可已經知曉!”大太監尖著嗓子問道。
“公公放心,我等必解官家之憂,解朝堂袞袞諸公之憂。”
大殿里,堂而皇之點著一根線香,本是祛除異味之用,這群官員嫌棄這里是軍隊大老粗的地盤,有汗液的酸臭味,要點香祛除異味。
此時,這根線香已經在微風中搖搖欲墜,剩下不到一寸的火頭。
線香的根部就纏著一圈圈黑色的粗線。
武二郎再次遠離了大殿一段距離,他是都頭,小小的差役,青州城安保大隊隊長。
那盤線香便是他親手點燃的。
一百多斤的特殊黃色炸藥,天知道會有什么事情發生,這個時候還是走遠一點比較好。
“咦,什么東西在冒煙!”
大太監聳了聳鼻子,指著那香爐問道,眼神里滿是疑惑。
武二郎還沒走遠,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之一道狂暴的氣流從身后席卷過來。
武松被那團浩大的氣流推得飛了起來,飛出去兩丈多遠,若不是有點武功,絕對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即便如此,此時兩只耳朵也是嗡嗡的在響,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大地似乎都在抖動。
緊接著,破碎的瓦片砸落,就像下雨一樣,叮叮當當的亂響。
等到碎石雨停止,武松這才長吐了一口氣,灰頭土臉的看看火藥爆炸之后的場景。
那座京東路白虎大殿似乎已經消失了,透過黑煙和塵土只能看到幾根柱子七扭八歪的倒在一邊,肩膀上有一個斷手,武松趕緊扒拉掉,心里想,這一回都該死翹翹了吧!
“天罰!”
校場上的軍官武將親眼目睹了這恐怖的一幕,大半人都匍匐在地上向老天表示自己的恐懼。他們此生永遠也忘不掉那朵黑紅色的火焰騰空而起的場面,整座大殿的頂棚在第一時間就被掀飛了,化作漫天的磚瓦暴雨落了下來,這不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情,只有天罰才有這樣的威力。
足足震驚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有人想著要去看看他們的上司。
他們是要去剿滅梁山的,現在京東路的老大、二把手以及欽差、監軍,好像、似乎、可能……都遭了天罰……
幾個大膽的武將走進大殿,塵土散盡,白虎殿原來的位置上青煙裊裊,地上并沒有橫七豎八的躺著尸體,因為那些血肉之軀早已經被炸藥給撕裂了。
好不容易弄出來的硝化甘油黃色炸藥,威力不可謂不強。
“不……不是……火藥……我……我沒聞到硫磺的味道……是天罰啊!雷公老爺,電母娘娘,饒命啊……”
一個武將雙腳一軟,剛剛那鼓起來的勇氣頓時散盡,跪地求饒。
青州城亂了。
軍隊也亂了。
同樣的,京東路的各個縣城,貪官污吏都陸續遭到了雷擊。
天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