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蕭夜寒。
今早,寒露如幕,覆上枝頭。
秦都城外。
堯山跪在寒風中,頭盔摘下,安靜放在左腳邊。
右腳邊,放置一口漆黑的棺槨。
身后。
幾個隨將亦跪著。
風獵獵,寒如刀,劃過陳初見的臉頰,猶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臉頰,越加凌厲。
縷縷墨發被吹撩起,起伏翻飛。
來到幾人面前,陳初見瞥一眼棺槨,又看向堯山。
“陛下,請賜堯山隨行。”
堯山抬眸,吐出一句。
陳初見不答,眼神卻難見的陰霾,“身為十萬虎賁軍將領,擅離職守,拋下玄幽峽谷事務,棄朕的旨意于不顧,跑來此,就為說這一句?!”
“陛下,請聽末將……!”
“嘭!”
陳初見一腳踢飛堯山,連翻滾幾圈,又跌飛十幾米。
嘴中狂冒血,仿佛內臟都踢爆了。
幾個隨將連忙跪過去,撐著堯山的身體。
又跪在地上。
連連跪挪,掃起一地灰塵,又跪到陳初見的前面。
陳初見視若無睹,冷淡的吐出一句:“朕素來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令堯山的骨都寒顫幾分。
“陛下!”
“末將等錯了!”
“但,末將等人,乃陽關城、嘯云城、玄幽城唯一活命遺孤,身后一家老小,九族宗親,皆做孤墳,三城百姓,化為塵土。”
“末將等人只想將此棺槨,送到承天宗,給三城百姓一個交代,請陛下成全。”
“事了,末將等,甘愿請罪,任陛下發落。”
隨將恭敬回稟,眸子干裂,眼球血絲遍布,聲音嘶啞。
將在外,身負皇命,擅離職守,乃是大忌。
這點,他們自然知曉,故而,才在城外,跪一夜……請罪!
陳初見皺眉,站了良久,才淡淡道:“這一腳,是朕最后的容忍。”
“謝陛下成全!”
堯山叩頭。
陳初見沒理會,遠望鎖陽山。
良久,突然,嘴中碎念:“舊骨新墳,長了草篙,著實礙眼。”
王翦、玉漱都看去,忽地恍然,是呀,是礙眼了。
但,總得有人抄刀割掉吧。
兩人看向陳初見。
“傳朕旨意。”
“三城虎賁軍。”
“玄幽峽谷虎賁軍。”
“及兵戈七郡的虎賁軍。”
陳初見收回目光,嘴吐肅殺:“兵圍承天宗萬里,絞殺一切!”
“遵命!”
堯山叩拜。
陳初見又問道:“重型床殺弩準備的怎么樣了?!”
王翦應道:“已裝配到了軍團中。”
陳初見轉向王翦,望著年逾半百的老人,風霜含眼,徐徐道:“國丈,此次,王家軍也隨行吧。”
王翦的眼眸微閃,轉望鎖陽山,那里,可埋著十萬王家軍呢。
都在關注著此戰!
王家軍背負如此多魂,怎能缺席。
王翦笑點頭。
隨即,陳初見手攬著玉漱。
幽崖化狼,駕空而去。
秦都中,繁華的街道,來往的人仰天,呢喃道:“這天,說變就變了,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寒幾分,但卻討人喜歡,希望是一個好年。”
承天山脈巍峨高聳,虎踞大秦腹地,連綿千里,山巒起伏,白云環繞。
作為大秦第一宗門的承天宗,高居于承天龍脈,扼三山五脈之運,靈氣充裕,洞天福地不再少數。
飛瀑奇巖,珍禽異獸,幽險奇峻,大秦聞名!
今,承天大比。
諸子會武,天才爭鋒,宗派拼比,可謂再添盛況。
將承天之名,將橫推向外,成為修者圣地。
故而,縱使天冷風寒,亦難擋承天人心中灼熱。
承天峰。
大殿內。
幽冷的光,照射一角,映襯出云千殤那張凌厲滄桑的臉。
只見他手捻著一枚玉簡。
其上刻‘南宮’。
似珍寶,捻許久。
云千殤才遞給云澈,幽然道:“澈兒,你不是很好奇,為何為父一直珍藏此物嗎?!”
云澈接過,打量南宮兩字。
靜聽下文。
云千殤徐徐道:“此物,乃江陵七王族之一南宮家子弟的身份牌,亦是為父的身份象征。”
“神晉,江陵?!”
云澈陡然一驚。
神晉皇朝,晉河、江陵,誰不知,不曉。
王公將侯,天才強者,佳人才子匯聚之圣地,皇朝都城雄踞,王族世家割據,與其相比,大秦到成了鄉野。
云千殤點頭,而臉,倏然揚起,傲然道:“三十年前,為父便出身南宮庶出一脈。”
“且早在展露天賦,鶴立雞群,躋身南宮家諸子之列。”
說到此處,那抹傲然被怨恨與悲涼代替。
“只是侯門深似海,區區庶出,又怎能逾越尊貴之禮,為父年輕氣盛,終惹來排擠,為人所害,永逐南宮家,不得以南宮為姓。”
“以此,入大秦,以云為姓,居于承天,茍延殘喘。”
“仇人之名?!”
云澈深沉問道,豐神俊朗的臉上,閃爍一抹猙獰。
因庶出卑賤,故而他便淪落于此,難享那高高的王侯待遇?!
這是何道理!
“澈兒!為父告訴你這些,非要你報仇雪恥,只是讓你知曉自己的身份。”
云千殤沉眉,對云澈的態度略是不滿,道:“此前,我花了諸多心血,才讓南宮家知道你的存在。”
“你天賦資質都絕佳,南宮家人很滿意,已準許你恢復南宮姓。”
“澈兒,這是來之不易的肯定,入了南宮家,你要隱忍不發,韜光養晦,不要因仇而錯失良機,才能一飛沖天,知道嗎?!”
云澈拳頭拽的咔咔響。
氣!怒!恨!
若生在王侯家,他云澈,能再耀眼數倍,奈何……!!
“今,承天大比,是為你聲名鵲起而準備!”
“獨攬大秦青年第一人,獨領風騷。”
“再滅大秦一國,奠定名聲。”
“入江陵,才有一席之地。”
“為父準備這么多,都為你鋪道,接下來,就看你了。”
云千殤眼神灼灼,南宮姓,是多大的榮譽,多少人擠破頭皮,也難得腳下一席之地。
他,已無緣再踏入。
但云澈,不一樣,有令他驕傲的天賦資本,飛上枝頭,再做人雄。
“好!”
云澈眼露鋒芒,“大秦第一人,注定是我的,我云澈便踩這大秦一國尸山,踏著陳初見這位王的人頭,去江陵瞻仰看看,南宮家有多不凡。”
“只是大秦……!”
云千殤罷手,“你盡管去做便可,大秦是有一尊元神,但為父三十年風華滄桑,豈能沒些準備。”
落足大秦三十春秋,他,豈能寂寂落魄。
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承天三十年,動靜沒多少,但,也遠沒展現真正的實力,為此次,亮一亮又何妨。
總比得九陽宗那小孩子過家家的玩笑手段,實在許多,元神又能如何,依舊得喪命喋血,大秦支柱斷,大樓怎能不倒。。
至于陳初見。
微不足道的小卒罷了,他云千殤,壓根沒放在心上,更何況于他最驕傲的兒子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