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發現戲曲管用之后,連續幾日都在聽戲,不理朝政,就為了讓諸侯在朝賀的時候罵自己一通。
一直到八百諸侯全都抵達朝歌后,才停止,正式開始朝賀。
過午門,入九間殿。
諸侯與文武百官具至。
一套漂亮的場面話之后,黎侯站了出來,模樣有些年輕。
黎地在西邊,算是西伯侯附屬,臣屬于大商,不過子受記得,去年來的黎侯是個老家伙,今年這個應該是老黎侯之子,剛繼承侯爵。
黎侯四顧左右,抬頭看了子受一眼,又不露痕跡地看了姬昌一眼。
子受一直面無表情,實際上內心竊喜,估摸著這人是要做出頭鳥開始發難了。
他心里有底了,計劃沒出錯。
黎侯道:“陛下封禪于鳳凰山,言德兼三皇,功蓋五帝。”
來了!來了!
子受鎮定道:“確實如此,怎么,黎侯是有何不滿?”
黎侯慎重道:“臣不敢,只是陛下此舉,有違祖宗之禮,對先王,頗有冒犯....”
子受淡定道:“事實如此,又有何冒犯。”
事實如此?這不瞎扯呢!
不過黎侯也沒有撕開臉,委婉道:“可臣等知曉陛下功績,臣領地中的百姓卻不知曉啊!”
子受搖頭:“無妨。”
這一下子,黎侯臉色一沉,誰都知道紂王功績不配稱皇帝,本以為紂王會在自己的問責之下說些軟話,卻沒想到態度如此堅決,沒一點逼數,這不是搞笑么?
想了想,黎侯微笑:“這么說來,陛下認為百姓無用?”
子受道:“倒也并非如此。”
黎侯道:“可百姓皆認為陛下之功不足以始皇帝稱,多有逾越,民間似乎有流言,臣惶恐....”
“無需理會。”
子受氣定神閑,這不是大好事嗎?
黎侯覺得心口堵得慌。
本來以為只要自己開口,問責幾句,紂王就會服軟,接下來西伯侯等大諸侯共同出口,便能讓紂王自削皇帝之號,可誰曾想,紂王如此強硬,不退讓半分。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放棄,他身后站著的是無數諸侯,黎侯再度開口道:“陛下自是不用理會,可如今流言紛紛,已是人心惶惶,百姓們都說,陛下.....陛下德不配位,甚至以此為借口不愿繳納田賦,臣領地之中,因此難以管理,若是百姓一氣之下入了山林,非同小可,臣這次來朝歌前,便有數千百姓跪在侯府外,只求臣上諫陛下,一國之君逾禮,冒犯祖宗,只恐下民有難,或久旱,或水患……難道陛下一丁點都不擔憂嗎?”
子受聽著黎侯的話,面帶笑容,我還真不擔心這個。
“朕已立誓,既為始皇帝,當衛我大商、護我社稷,若有災患朕自能解決,此事,朕不想細談。”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沒想到紂王的態度,依然如此強硬。
這一下子,黎侯警惕起來,將心比心,如果把他換到紂王這個位置,只是一個始皇帝的名號,并不值得如此行事,莫非有什么隱情?還是另有深意?
他微微抬頭,向前凝視著紂王,四目對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臣久在黎地,頗有建樹,無皋戎感臣贈鹽之恩義,欲與大商結好,然西戎各部族只識得商王,卻不識得始皇。”
子受有些捉摸不清黎侯想干什么,我一大商之主要和西戎結好干什么?更別說只是西戎的一支,無皋戎,這啥玩意啊?!
臣服,那就是開疆擴土,要不得,普通結好,那更沒必要。
除非大罵商君無道造個反,不然還是一邊待著,省事。
子受敷衍道:“無皋戎在何地,朕不知,首領為何人,朕亦不知,既然不認識,那結好也沒什么意義,此事暫且擱置。”
“友邦之誼,怎可相拒?”黎侯笑容可掬的道:“陛下,無皋戎雖是方外西戎,可部族戰力不容小覷,擅長養馬,又人人精于騎射,西伯侯祖父驍勇善戰,卻也因西戎攻打而南遷于周原,無皋戎正是西戎之中最為悍勇的一支。”
子受已經茫然,兩眼一抹黑,完全搞不懂黎侯想干什么。
“無皋戎若是因此不滿,只恐我大商有邊患之憂,西伯侯年邁體衰,臣等領地之兵,自守有余,進攻不足,若是無皋戎長驅直入,朝歌恐怕不得不直面西戎兵峰,還請陛下三思!”
子受明白了,這丫是在威脅自己?!
分封在西邊的諸侯為大商抵擋西戎,這些人表示,如果繼續稱始皇帝,西戎可能會不滿,大舉來攻,那也不能怪他們守不住。
子受想了想,異族入侵鐵定是昏君行為,他專門將百越、東夷的消息壓到今天,就是給諸侯發難創造理由,你這又平白添一個西戎,不是打瞌睡送枕頭嗎?
于是立即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朕相信西伯侯之能,西戎斷無東進可能。”
黎侯真的沒想到,搬出西戎后,紂王仍舊態度堅決沒有留下半分余地。
好話壞話說了一堆,只是削去一個皇帝之號,紂王竟然依舊如此,這種為了一己自私而擅自越禮自創名號而不社稷的君王,實在是無德昏君,這樣的人,又怎能做天下之主?
黎侯頓時語氣不善:“陛下如此,只恐有失諸侯之心。”
子受沒想到,只是區區一個黎侯,居然……居然這么給力。
子受豁然而起,佯怒道:“黎侯,你是在威脅朕?”
黎侯左右看了看,慢條斯理道:“陛下何以至此?臣已將此間之事說透,西戎勢大,不可不防,陛下若想天下安定,定要與之妥協,只需給與歲貢便可平安無事,此乃萬世太平之基業,臣可從中牽線,但做出決定的,卻還是陛下自己。”
你這話說的就很過分了,我治國平天下還要向蠻夷妥協?還歲貢?
我看過封神演義啊!所謂的妥協不僅是向西戎妥協,還是向你們這些成天想著取商代之的西伯侯忠實小弟妥協!
你真當我完顏構啊?!
呃,完顏構也不是不好,這要穿成完顏構,憑著昏君系統飛升打穿天道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子受看了看蘇護、聞仲、魯雄等忠臣,從他們眼中尋找這時候的大眾看法。
是不是昏君要得看大部分人的理解,所做的事情被人們當做昏庸之事才能算是昏君,就像廢除人牲、人祭一樣,后世眼光看那是偉大,可放在這時候就是昏君。
很快,子受就從憂心仲仲的蘇護眼中看出了答案,武夫的心思很好猜,明顯不想讓自己與西戎為敵。
說的也是,大商歷來的主要敵對外族是東夷,對付西戎一向以偏溫和的手段,都是讓西伯侯一脈自行處理。
這也是他沒急著派兵支援的原因,三山關與陳塘關都厚實得很,萬一朝歌空虛,姬昌見此良機直接偷家怎么辦?
子受道:“老黎侯可是去年離世?”
黎侯不明所以,答道:“先父于三月前過世。”
“以何殉之?”
黎侯自豪道:“先父執政時政績斐然,民心所向,有三百家仆并妻妾奴隸共殉。”
“卿可曾聽聞朕嚴禁人殉,以陶俑草人取代?”
“臣有所耳聞,此必是謠言,人殉乃祖宗之法,陛下定不會擅自改動。”
“費大夫可在?”
費仲一個激靈,出列拜道:“臣在。”
“黎侯違背法令,行人殉之事,論罪該如何?”
費仲頭皮發麻,覺得要遭,卻也只能答道:“當....當上炮烙之刑....”
“上炮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