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目光投去,打量著加百列。
加百列并沒有避諱什么,看著馬修,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
“我需要向你匯報么?”馬修語氣淡淡。
而加百列并沒有任何失望,顯然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答案,他說道:“的確沒有這樣的必要性,不過我很為你擔心,羅夏生恐怕很快要接替你的位置了。”
馬修皺起眉頭,瞳中有一抹寒芒閃過。
隨后他眼皮低垂,隨手從書架上抄起一本書,坐到前面的沙發里慢條斯理的閱讀起來。
加百列看到馬修沒有和自己反駁,頓時覺得心情有些不錯,他認為自己似乎猜到了事情真相。
加百列沒有看到,人群后方的克萊門特在低頭沉思。
克萊門特從參加這場被設計好的比賽時期,心底深處就隱隱有著抵觸。
縝密的思維讓他瞬間發現加百列無意中說到卻又為之忽略的細節。
馬修看似沒有給出回答,實際已經從另一個角度給出了回答。
通過飛船啟動后的時間來看,前后一共91秒時間。
艦隊是并行起飛的狀態,保留著磁力對接通道。
從第二艦休息區到第一艦艦長室的距離約是205.3米。
馬修返回時的腳步頻率沒有變化,以恒定速度計算,他的腳程每秒1.9米……
分析已經無比接近真相。
克萊門特抬頭看了一眼馬修,安靜看書的馬修很有著符合月球精英的氣質和修養。
真相……
馬修恐怕根本沒有見到馮異洛!
這正常嗎?
這不正常。
克萊門特將目光投到舷窗外。
此刻的飛船已經升至高空,窗外一片霧氣茫茫。
他仰靠在走廊邊緣,閉上眼睛。
無人知道他此刻內心竟然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沖突。
我更希望是錯覺。
那個家伙的眼神格外清澈。
陸澤……要不要嘗試接觸一下呢?
克萊門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自己這是瘋了嗎,怎么會有如此瘋狂的想法。
他將這個想法壓下,可有時候想法一旦滋生,便再也遏制不住。
無關立場,無關推理,只是一個看似荒謬的直覺,卻讓克萊門特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之中。
身邊重新恢復了先前討論的氣氛。
馬修一貫的冷漠,成功讓他躲開嘈雜。
剛剛加百列的提問很好。
他卻無法回答。
因為馮異洛部長拒絕他登船,只用了一句“商議學院機密事宜”便將自己打發回來了。
所以,仔細算來,從離開颶風學院的競技場起,自己就再沒有和馮先生有過近距離接觸。
不過,馬修和克萊門特的區別是,他作為環形山組織的一員,要額外接受一條理念的洗腦。
組織成員要能夠忍受獨自站在環形山坑底的孤寂。
所以,馬修的思索也僅截止于此。
馮異洛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讓某些學員升起異常心思。
或者說,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思索這些事情。
緊閉的艦長室內,此刻——空無一人!
如果馬修見到恐怕也會吃驚。
昏暗的燈光只照亮了一個角落,讓這間空曠的房間顯得還有些陰森。
那高大的合金座椅上,此刻空空如也。
座椅扶手旁的細細藍色呼吸燈,忽明忽暗。
沙……
沙沙……
滴滴……
如果有高階武者能夠站在艦長室內,又能聽到那些冥冥中傳來的些許異常聲音。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馮異洛松開手掌,掌心中滿是殷紅的鮮血。
他身軀輕輕顫抖,面色竟然灰敗的可怕。
原本打理的一絲不茍的銀灰色短發,此刻也失去了那月球人獨有的光澤,變得更像年老之后的花白。
誰都不知道,與艦長室一墻之隔,竟然還有一間密室。
馬修多次前往艦長室拜訪馮異洛,卻從不知道還有密室的存在。
很顯然,正如隱藏了矢島夏生的信息,馮異洛從未真正相信過馬修。
或者說,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你的DNA鏈條正在斷裂,進入不可逆的崩壞時期。”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
馮異洛顫抖著用左手擦掉右手的鮮血,抬頭看去,臉上想要擠出一個原本優雅的笑容。
可是現在的狀況,卻讓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生硬。
“馮異洛,你的使命已經完成,沒什么好惋惜的。”那名穿著白色實驗服,佩戴護目鏡的瘦高男人皺了皺眉。
他有些不理解此刻馮異洛的衰敗,面對馮異洛這名地位極高的索倫學院部長,言語間竟毫無客氣:“馮異洛,任何時候,你都要在意這個身份的形象,優秀的基因在任何階段都不應該留下污點。”
不留情面的點評!
馮異洛這三個字,在他口中似乎只是一個代號。
最詭異的是,馮異洛本人并不覺得不妥。
馮異洛抬起頭,看著自己原本光滑的手背,此刻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潰爛。
那種從體內開始的崩解,讓擁有9星戰王實力的感受到深深的無力。
的確是無力回天。
縱然是新月人,也沒有解決克隆體壽命的科技啊。
馮異洛眼球有些灰暗。
所有的“馮異洛”們呈現出來的永遠都是最無懈可擊的形象。
作為其中一環節的他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那些“馮異洛”們在完成階段任務后,會不會也像自己這樣莫名的對世界產生一些留戀。
地位?
權力?
金錢?
這些尋常人夢寐以求,縱然是在月球內也被無數精英趨之若鶩的東西,對他而言卻并不重要。
他作為“馮異洛”的現階段個體,留戀的只是作為一名人類正常呼吸的感覺。
可惜,因為突然的情況,一切都變了。
一次性的克隆體還在……
本體卻消亡了。
這還真是個黑色笑話啊。
馮異洛慘笑著。
現在的他并沒有以往見到白色實驗服男人的沉穩。
馮異洛展現出來太多對個體的思考了。
正常來講,這種型號的克隆體是要盡快回籠的。
所以那名身著白色實驗服的男人眉頭擰緊后又松開,眼底深處一片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