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老妖,好受些了嗎?”
女聲溫婉,傳入耳中,陸良生呼出一口濁氣,模糊的意識回攏,變得清晰,撐著棲幽的手從地上起來,“沒事了。”
輕聲說著,將地上的師父撿起放到一旁,目光重新落到畫卷。
那神通僅僅籠罩長安,差點把自己給弄死,若是整個天地都籠罩進去,以我目前的修為,怕是用一次就整個人血肉、法力枯竭而亡。
想著,迅速翻出一張白紙,將剛才的那番感受用筆記下,還沒動筆,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明媚陽光,看來時沒有劫雷聚集。
唔這么說,這個法術看似改變天時,其實只是借用燭九陰的神通,將這方陽光暫時遮蔽而已,說是障眼法,顯然并不準確,那是實實在在的將陽光遮掩,卻又沒有改變正常天時。
要是本尊施展的話,不僅不懼怕雷劫等等,這天地晝夜好像燭九陰在布施,那我豈不是插手他司職?
沒追究,說不定就沒怪我。
嗯嗯這要記下來,記下來。
桌上,蛤蟆道人掰著腦袋使勁從桌面抬起來,鼓了鼓肚子將身子恢復原狀。
枉費老夫關心,不是被壓著就是被踩著
氣咻咻的滑下書桌,看了一眼執筆書寫的徒弟背影,拂袖轉身,微駝著背,負蹼走去書架。
真當老夫沒有脾氣?想當初,敢于我動手的,哪個不是修為高
嘀嘀咕咕擠出唇間,走去書架的一側,房門吱嘎一聲打開,負蹼低頭前走的蛤蟆陡然停下聲音,一偏頭,眸底向內推開的門扇瞬間放大。
房門與墻壁碰上,微微回彈,露出的間隙的里,趴在墻壁的一坨黑影掛著舌頭,紙片般緩緩滑落到地上。
敞開的門外,孫迎仙滿頭大汗的進來,后面還有陸盼八人,一人手里拿著不少吃食、綢緞。
道人火急火燎的站在書生一旁,手都在胡亂比劃。
“老陸,剛剛那怎么回事?天一下就黑了,本道掐指”
看到桌上擺放的畫卷,一條長身龍頭人面的異獸蜿蜒,頓時剎住后面的話,一轉:“哦,原來是你弄的,那就不稀奇了,這回又是什么?”
寫完最后一個字,將這份心得卷起來放好,正要給道人解釋,外面客棧響起喧囂。
“店家,你這可有一個書生坐這里?”
“叫陸良生的,你好生想想。”
“有的有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幾位軍爺要找的,就在二樓,順著樓梯上去正面第一間房就是。”
木梯隨后吱嘎吱嘎呻吟,響起人的腳步聲,屋內的陸盼八人將陣勢擺開,上來的幾人,身著甲胄,掛著披風,想來并不是普通士兵那般簡單,為首那人身后背負木匣,走到門口便松開腰間的刀兵停下來,目光打量幾眼正放下筆的書生。
拱起手問道:“閣下可是陸良生,陸先生?”
“正是。”
看他們打扮該是皇城禁衛,不難猜出過來是為何事,陸良生擦了擦手,信步過去拱手還禮。
“正是在下,不知幾位尋我何事?”
“原來陸先生當面,卑職告罪!”那人這次拱著手,也躬下身子,重新見禮:“我等皇城軍卒,拜見陸先生。”
整個客棧吃飯、住店的客人站在樓下,或房門口看著那邊,原以為是那書生,或手下那幫粗漢犯了事,過來的軍卒是來拿人,沒想到竟是皇城禁衛,還朝對方拱手施禮,頓時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不僅想看個究竟,還想聽清楚。
“陸先生,我等奉陛下、越國公之命前來,接先生入宮。”
皇城里摸爬滾打的人哪里沒有眼力勁,剛一說完,后面又接著補充道:“還有先生的隨行,也一起隨我們入宮。”
說著,解下背后的木匣,小心翼翼捧出圣旨,當著客棧所有看熱鬧的客人面,高聲宣讀,隨手折疊起來,呈在頭頂躬身交給對面的書生。
陸良生撫過圣旨的布綢,笑道:“有勞幾位遠來傳訊,容我這邊收拾行李,再隨諸位一起過去。”
“不用先生動手,我們來便可!”
為首那人一揮手,不過卻是被陸盼等人攔下,大漢挑了挑下巴:“你都說是隨行了,我家良生的東西,自然由我們來挑,你們就在前面帶路就行。”
行禮其實也并不多,筆墨紙硯放入書架,嗯,還有門后面的蛤蟆道人一起塞進去,便由陸盼抗了起來,晃蕩著兩把兵器叮叮當當的下樓走去后院,安放老驢臀后。
接著陸良生下樓結賬,圍攏一圈的客人波浪般向后散開,那掌柜的連連擺手,從柜臺后面出來。
“這位先生,錢就不收了,客棧出了你這么一個貴人,那可是蓬蓽生輝啊。”
“這如何使得,豈不是讓你虧了本錢。”
陸良生師從叔驊公之后,減去了當初少年人好勝的心性,就不虧人買賣,可那邊的掌柜也不收,僵持了一下,叫伙計端來的筆墨宣紙。
“公子,不妨給我這店,寫上一幅字。”
“也好。”
見掌柜堅持,陸良生收了錢袋,從木盤里拿過毛筆,前者連忙拿了宣紙揮了揮,讓擋路的幾個客人讓開。
“麻煩讓一下。”
然后,桌上鋪開退到一側,躡手躡腳的在旁邊,看著陸良生俯身挽袖,執筆在紙頁上,緩緩寫出幾個大字。
筆走龍蛇,卻又有一股沉靜閑適。
“進門是客,童叟無欺!”
挨最近會識字之人大聲念出來,引得周圍賓客紛紛拍掌大叫了聲:“好!”
這八個字非俗套的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之類,而是讓店家將來多注重待客之道,不要店大欺人的勸善之言。
掌柜捧起紙張,看著上面八個字,臉上是興奮的通紅,連連彎腰點頭。、
“謝先生提點,謝先生勸言,我這就讓人裱糊起來,掛在堂中最顯眼的位置!”
送到門外,又是一揖后,連忙叫來伙計去找城里最好的裱糊匠過來,隨后進了客棧,四處張望看掛去那里最為合適。
長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還在談論剛才所發生的事,陸良生從陸盼手里牽過老驢與那幾個侍衛走出不遠,已有馬車等候多時。
“陸先生,請上馬車吧。”
“不用,身后九人隨我同來,豈能獨自乘車先行。”
婉拒了乘坐馬車,就那么牽著老驢走去前面,陸盼嘿笑兩聲,拍拍那侍衛首領的肩膀,挎著包袱快步跟上大侄子。
老孫自然也在后面緊跟,朝那侍衛招招手:“別看了,趕緊帶路吧,你口中的陸先生就是這個德行。”
與陸良生相識許多年而不走,也是因為陸大書生這套讓他心服,換做旁人,怕是早就逍遙世外去了。
侍衛首領嘆口氣,也不上馬,叫上一起來的麾下,還有那邊的馬車,一起跟在后方穿過熱鬧喧囂的一條條長街去往皇宮。
陽光傾斜,微紅的余暉從西面照來古老的城墻。
不久,莊嚴雄渾的號角聲,響徹皇城四角,回蕩日暮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