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持續了片刻安靜下去,長街上過往行人談論一陣,繼續各忙各的事去了。
“我們也走吧。”
陸良生喚過身旁的紅憐,走去附近大街逛逛,如今女子香火成道數年,在陽光里待上兩個時辰也是可以的,甚至對于修煉人身上,還有許多益處,往來行人間,書生給跟在身旁的紅憐施了一個護身的術法,
將近中午,氣溫炎熱許多,西市魚龍混雜,鐵匠鋪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粗壯的鐵匠臉色陰沉,拿過毛巾擦去臉上汗水,看到上門的客人,才露出笑容,米鋪前,年輕力壯的伙計裸著胳膊,一袋袋新進的糧米在掌柜婆娘清點下一一搬去倉庫,胖乎乎的米鋪小公子高興的在推車上爬上爬下,惹來母親呵斥!
高聲的吆喝在整條大街上交織,紅憐羨慕的撫過一處攤位擺著的布綢,看了看手里的兩個泥人,輕輕碰了一下,轉身離開攤位。
“不要了么?”陸良生輕聲道。
“不要了。”
紅憐搖搖手里一男一女兩個泥人,將那支書生模樣的在陸良生眼前晃了晃。
“有這些就夠了,布綢扯來,妾身現在也用不上,真要喜歡什么樣的,自己變一個出來的就是了。”
這里的變其實指的是用法力幻出一件自己喜歡的,沒有貼膚的觸感,也不能脫下。
“你肉身在廟里供奉已有許多年,再過兩年說不得就能有血肉了。”
陸良生牽過女子的手,走在街道一側,安慰兩句時,一旁的紅憐也不在意的朝他淺笑出梨渦,隨后忽然偏過臉看去錯過兩人過去的一對男女,走出一截還在往后面看。
“公子.....剛剛過去的一對男女,那男的......”
“嗯。”
陸良生微微側過臉,余光瞥去后面遮掩行人間的一對背影,那是他畫出的陸元,其實也就是陸良生他本人的模樣罷了,至于旁邊的女子,書生輕聲道:“一份情債還去罷了。”
“哦。”
紅憐聽的半懂不懂,既然公子不愿多說,她識趣的也不會多問,走過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已經消失在長街盡頭的一對背影,那女子是閔月柔沒錯了。
隨即,搖搖頭,將思緒甩去腦后,心情愉悅的拉著公子繼續逛著熱鬧的長街,這樣的氣氛已經許久沒有過了,是滿心的歡喜。
不久,時間已至正午,兩人回到萬壽觀,陸良生繼續忙著關于收羅各地孤兒入觀的事,也寫了份奏折,遞去皇宮楊廣手上,隨后馬不停蹄的批閱送到門下省擬旨詔書,事關國師之事,門中各官不敢拖延,到的下午就擬好了詔令,發往各地。
金秋十月,各州傳回訊息的同時,已有篩選的第一批孤兒送入了長安,正值中午坐在閣樓修煉的陸良生接到消息,不由感慨,人間權利的便捷,有時候真是修道中人無法體會的,如此龐大的工作量,在朝廷手里,不過幾月間就能落實。
風吹黃了葉子,飄然墜下。
陸良生走出閣樓,攤開手掌,看著一片枯葉飄落掌心,這段時間,通神境如今已經完全穩固,兩月間修煉,不僅掌握了呼風喚雨,順帶將另一個神通:拘神,也踏入了門徑,神通相對各類法術來講都頗為艱難,而且也跟境界密不可分。
當然也不會全部專注修行,偶爾帶著紅憐、棲幽去逛逛街市,感受人煙氣,有時左正義、燕赤霞也會路過長安來這邊做客,說一番外面的情況,陸良生問及可否看到過李隨安,兩人齊齊搖頭,畢竟那小子去了西南之地,就沒音訊傳出,誰知道在干什么。
令陸良生疑惑的,還是師父蛤蟆道人這段時間神出鬼沒,背著葫蘆時常跑去驪山,回來就躲進丹房,煉出一些古古怪怪各種顏色的丹藥。
說是用來重現夢境的。
當然,最令書生在意的,還是有關西征吐谷渾的事,一個月前,糧秣輜重已經云集京畿三浦之地,楊廣運作的輿論的也在坊間傳開,各地各城酒樓茶肆說書人都將這些編做故事。
“話說前幾個月,西域撮爾小國來我大隋京城長安朝貢,那些外邦使臣當真虎狼之心,想要墮我大隋威望,進獻三個番邦國師在當今陛下面前賣弄法術,結果如何?被我朝國師陸良生打的那叫一個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茶肆酒樓說書當不得真,但不妨礙當做故事來聽,而那些文人雅客口中卻是對那西域蠻國嗤之以鼻,大有學漢朝班定遠,棄筆從戎的豪邁。
運作的輿論已起,楊廣的詔令發布出去,在民間、各方世家之間并沒有太多的抵觸,若是拿下西北之地,畢竟大片的土地也是令人眼饞的東西。
詔令上的內容并不多,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西域蠻國,墮我泱泱大隋,豈能就此仍由蠻人戲耍,朕決意親征吐谷渾,打出我隋人威風,漲我國威!”
“漲我國威......”
陸良生輕聲呢喃,皇帝詔令上的話語,走過山門間的林野,片片枯黃紛紛揚揚落下,跟在附近的老驢撒著歡在這片落葉里來回蹦跳,甩著舌頭去接,片刻,擺動的鬃毛上,一對驢耳抖了抖,似乎聽到不同的聲響,示意一旁的主人,朝下方山門發出嘶鳴。
“是拓兒,還有元鳳、承恩。”
站在一顆金黃柏樹下的書生感受到來人的氣息,撫撫老驢拱來的口鼻,走去石階,一晃眼來到山門下。
遠遠有兩人騎馬,領著一輛馬車緩緩過來,騎馬的兩人見到山門下負手的身影,急忙下馬,過來見禮,其中屈元鳳全身作甲,一掀披風拖出‘嘩’的撫響,拱手單膝跪下。
“元鳳拜見師父!”
“起來說話。”
陸良生也有兩年未見對方,之前聽宇文拓說,是跟著李淵去了太原,眼下回來難道是因為西北戰事的緣故?
“弟子宇文拓(王承恩)拜見師父!”
屈元鳳站起身,下了馬車的老人,精神奕奕的小跑過來,與一旁的宇文拓一起行了一禮,“師父,元鳳馬上要出征了。”
半瞎生怕兩個師弟開口搶了先,便直接了當的將過來的原由說出,陸良生點點頭,目光投去站在三人中間的屈元鳳,“之前,你隨德隆去了太原,此次回來就是為了西北戰事?”
“回師父.....弟子馬上就要出征了。”
屈元鳳身形在師兄弟中最為高大,當年突厥一戰,險些喪命,也因此無法再踏入修行,跟著李淵去了太原,沒有了瑣事打擾,漸漸將所學的法陣,在這幾年中改為戰陣,更加完善,過去參加西征,也是為了磨礪一番,讓自己在師兄弟當中,不顯得那么沒用。
“師父放心,元鳳就算沒有了法力修為,一樣絕不給你丟臉,將來也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讓屈家有榮!”
林子嘩嘩的響,站在兩側的宇文拓、王半瞎心里多有不舍,戰爭向來殘酷,能全身而退,已經極為不易的事了。
陸良生本想勸一番,可見他神色堅定,話到口中又變作另外的話語。
“走吧,為師送送你。”
軍隊已經開拔,不能耽擱,陸良生帶著宇文拓、王半瞎,走過長街,將屈元鳳送到北門外,瑣瑣碎碎的叮囑一些安危的話。
“到了那邊,不可與上次那般逞強。”
“是師父。”
“你那陣法,你心里自有底,為師說不上一二,不過若對戰事有利,不妨替為師多殺幾個胡人。”
“哈哈,就知道師父不喜胡人!”
氣氛打開,爽朗的笑聲漫過城外長亭,遠方有號角聲傳來,屈元鳳不敢再耽擱下去,翻身上馬,朝亭下的師父,還有兩位師兄拱手拜別。
“元鳳,這個你拿去。”
陸良生從袖里拿出一支漆黑的鐵鞭,不僅是法器,戰場上也能做為兵器揮舞,然而,馬背上的屈元鳳搖搖頭,“師父,元鳳這次想靠自己!”
說完,重重一揮馬鞭,狂奔去往北面所在的軍營,半途又停下,回望涼亭,看到還站在那方的師父、兩位師兄,眼睛有著濕紅,匆匆回來見上一面,便就要離別了。
或許心里有些不舍涌上心坎,兜轉馬頭,朝著那邊再次拱起手,高喊:“師父!師兄!”在馬背上彎腰一拜,好一陣才收拾心情,一勒韁繩,暴喝一聲:“駕!”沿著官道徑直離去。
望著消失在秋日下的身影,陸良生拍拍還望著的宇文拓、王承恩兩個弟子,一起返回城里,兩人返回宇文府上,書生則回去萬壽觀,就見蛤蟆道人拖著紫金葫蘆撒開腳蹼從后面飛奔回來,跟他一起進了閣樓。
“良生,快給為師倒一碗水來!”
陸良生看著師父大汗淋漓的模樣,倒了一碗涼水放去桌上,在旁邊坐下:“師父,你這段時間,天天往山里跑做什么?就為了煉那什么夢丹?”
噸噸噸
靠著葫蘆岔腿坐著的蛤蟆道人亮著軟軟的肚皮,抱著碗牛飲幾口后放去一邊,這才舒服的打了一個嗝兒。
“是回夢丹,上次為師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無數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為師,良生,你是知道的,為師何等修為,當年何等威風,現在更是將妖丹修復,卻是平白無故做了這樣的夢境,不弄清楚豈能睡的安穩!”
“師父,那什么有空,也幫我做做關于孤兒......”
“良生啊,你不能事事指望師父......不說了不說了,為師還有事要忙!”
拖起葫蘆跳下桌面、‘啪嘰’一聲,大喇喇的摔趴地上,沒事人兒一樣又爬起來,興奮的爬去閣樓。
“師父這.....唉......用回究夢境的法術就行了,煉什么丹。”
陸良生搖搖頭,也沒去多想,他還有許多事要忙,畢竟兩百多個孤兒進京,吃穿用度都要準備好。
‘要是老孫在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