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四目相對的剎那,坐在那邊的蛤蟆道人蟾眼半闔,眸子泛起猩紅,跳起來,張開嘴就是一道紫煙噴射而出,轉身跳下書桌小門,雙蹼踩著地面飛奔,陡然后勁一緊,撒開狂奔的腳蹼越跑越高。
陸良生揮袖吸盡彌漫的紫煙,看著另只手中提拎的師父,懸著的雙蹼都快邁出殘影來。
“師父,該走了!”
邁著腳蹼的蛤蟆道人一愣,蟾眼往下看了一眼,兩頰鼓了起來,環抱雙蹼瞪著去那邊的徒弟,然后視野間寬袖拂來,沒等他說話,直接裝進了袖袋之中。
陸良生一言不發的捂著袖口,快步出了武德殿,手向后一揮撤去籠罩的法陣,周圍頓時顯出被隔絕在外面的一個個宮中侍衛,甚至宦官也都拿了兵器圍在外面,有人見到書生出來,急忙喊了聲:“國師出來了!”
“國師!”
早先離開的楊廣此時換了一身甲胄,掛著寶劍威風凜凜的排眾而出,看到陸良生衣冠無破損,呼出一口氣。
“國師無事就好,那妖物可擒到了?”
“一個裝模作樣的妖怪罷了,有些道行,不易抓住,只得將它誅除。”
事情還未弄明白之前,陸良生不好全盤托出,給皇帝解釋清楚,眼下還要急著趕回去,隨意編了些降妖除魔的過程,便將楊廣及趕來的宮中侍衛打發,急匆匆的回到馬車那邊,乘著車輦一路回去萬壽觀。
途中,看著寬袖左突右沖,里面的蛤蟆道人想要出來,陸良生都沒有理會,那妖氣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氣機。
唏律律
外面馬匹噴著粗氣嘶鳴兩聲,車轅在山門前緩緩停了下來,陸良生朝駕車的士卒點點頭,身形一晃,已去了山門之中,幾個呼吸間回到閣樓前。
觀里已是靜悄悄的,偶爾會有兩聲孩童夜里驚嚇啼哭傳來,片刻又安穩的睡去,觀中的那幫孩子此時早早的睡下,匍匐門口的老驢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回來的主人,哼哧哼哧兩聲,算是打過招呼,繼續趴回去睡覺。
“老孫過來一下,借你的縛妖繩一用!”
一進正廳上樓,陸良生邊走邊用法力傳去附近某個房里,不多時,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從打開的門里探出來,看到走在過道的背影,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拿了黃布袋里的那一圈紅繩急忙跟上。
陸良生推開房門,正與棲幽互瞪眼睛的紅憐飄過來,福了一禮,就見書生神色少有的嚴肅,“公子怎么了?”
后面,道人拿了紅繩已經跟了進來。
“就是,老陸,一回來就覺得你有些古......”
他還未說完,走去書桌那邊的陸良生,一抖寬袖,一縷清風拂出,將一坨黑影摔在桌上,響起‘啪嘰’一聲輕響。
“老孫,用你的繩子先將它捆起來!”
“好!”孫迎仙捏著紅繩過來,看著桌上慢慢爬起的蛤蟆道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只蛤蟆妖,早就想捉......捉.......”
等下!
反應過來的道人嘴角抽了抽,偏去臉看去書生:“喂喂喂,陸大書生,這不是老蛤蟆嘛,你是要欺師滅祖......嗬忒,大義滅親?!”
說著還用手去摸陸良生額頭,被書生一開,二指一并,閃電般點去翻身坐起的蛤蟆道人肚皮上,將他定住。
“綁。”
“吶吶,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別尋本道麻煩!”
孫迎仙再三確認一遍,這才指頭一彈,繞在手腕的紅繩唰的飛了過去,將那邊一動也動不了的蛤蟆道人四肢捆住,一束,頓時勒的筆直,直挺挺的倒去桌面。
“公子......”紅憐有些擔憂的看著一聲不吭,只是瞪眼的蛤蟆,又看去臉色不對的陸良生,“蛤蟆師父這是怎么了?”
這邊的動靜,閣樓其他人也都被驚動,一聽到道人咋咋呼呼,都跑了過來,將房里擠得滿滿當當,陸盼八人光著膀子探頭張望,明月被拿著刺繡的豬剛鬣舉起來放到肩頭,倒是頭一次見被五花大綁的蛤蟆道人,就連藏在另一件袍袖里的金黃毫毛都化作一只猴子跳到床頭,蹲在上面好奇的歪著腦袋。
“陸道友,這老蛤蟆犯事了?打幾下?”老豬不由想起當初第一次來長安時,拱翻了青樓,受了幾記鞭子。
陸良生搖搖頭,眼下都不是外人,也不用隱瞞什么,便將在宮里發生的事前后說了一遍。
“.....我一直對師父吞噬妖星之氣,而沒有被反噬過,總覺得奇怪,可今日才覺得這里面還有蹊蹺,最近一段時日,我師父不是常打瞌睡,做些奇怪的夢,今日看來,必定體內已有了另外的魂魄!”
書桌上,蛤蟆道人直直躺在那,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盯著周圍一張張臉,像是要記下來。
“喲呵,這東西還想記仇。”道人摞了下袖子,“來來來,朝本道這打,給你機會,可別不中用啊,要不本道先動手?”
陸良生伸手敲了一下道人腦袋:“收聲!”
“呵呵......”
這時,躺在桌上的蛤蟆道人咧嘴笑了起來,隨后閉去蟾眼,“想打朕一頓?那就來吧,反正吃苦頭的,是這只蛤蟆而已,還有朕不是什么東西!”
“吶,是你自己罵自己的啊!”
道人嘿笑的說了聲,被陸良生瞪了一眼,悻悻的躲去一邊,書生回正過臉來,看著咧嘴笑著的蛤蟆,沉了沉氣,將心情、語氣平復一下,聲音緩和問道。
“那你是何物?不會真是那位始皇帝吧?”
“你自己不是已經知曉,還需多問?”
被捆的一動不能動的蛤蟆,使勁向上抬了抬蟾臉,神色肅穆,一句一頓:“不錯,朕就是橫掃八荒,一統天下九州的始皇帝,嬴政!”
房里瞬間安靜下來。
然后......陡然爆發出哈哈大笑。
陸盼等人再多說見識,也是聽過始皇帝的傳聞,笑的的嘴都合不攏,道人更是笑的渾身都在抖,上氣不接下氣的撐著桌面擺了擺手。
“就你這模樣要是始皇帝,本道還是太上老君呢!”
眾人里,只有陸良生沒有笑,薄薄的雙唇微開,輕聲問道:“有何證明?!”
“放肆!”
蛤蟆道人奮力掙扎扭動了一下,瞪著蟾眼看著面前的書生。
“朕就是嬴政,何須什么證明!呱——”
然而,依舊沒人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