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恍如雷聲在天際走過,崆峒神力、無上佛光、乾坤正道都在下一個剎那間混雜在一起,印璽砸下五方天帝之力破開佛法,那猶如人頭大小的肉髻瞬間扁癟。
“大膽凡人!”
面罩金光里,如來聲音蘊有了怒意,巨大的身軀都在片刻間變得模糊,之前揮開的佛掌半道折轉朝頭頂抓來,佛陀頭頂,陸良生腳下一蹬如來額中慧珠,也猛地回過身來,手中印璽捏緊,照著抓來的巨掌唰的沖撞過去。
冷澈的殺意從未有過如此的清晰,整個身子直接鉆進佛掌,五指曲下合攏的一瞬間,印璽如磚兇狠的砸在其中一指上。
陸良生身體結結實實撞在佛掌倒飛出來,幾乎同時,那佛掌五指當中,其中食指歪折,猶如橫斷的山峰傾斜翻滾著墜落下來。
“陸良生!!”
猴子的聲音在狂叫,呼嘯的金箍棒轟的掃去如來后腦,身子落去肩膀,飛速沖過去,將倒飛而來的身影接住,轉身沖去下方。
然而片刻間,那巨大的佛陀身影‘咔’的一聲響起迸裂的輕響,落去地面的猴子披風一拂罩過自己和托著的書生,下一刻,巨大的白光從法相裂紋中綻射出來,推開天地間。
不久,巨大的佛像化為斑斑點點的光點拖著殘余的佛氣墜下,隨后消失在空氣當中,充斥視野的白光漸漸褪去,以及燭龍激發的白晝也跟著消散。
黑暗猶如潮汐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將這邊泥路上的一人一猴裹了進去,孫悟空垂下被白光侵蝕破爛的皮膚,一屁股坐去地上,看著昏厥的書生,又望之前存在過佛陀法相的夜空肩膀漸漸抖動咧嘴哼哼幾下,緩緩抬起毛茸茸的手捂去臉上哼哼的輕笑頓時化作猖獗狂笑。
“呵呵......哼哼哈哈啊......哈哈哈!!!”
仿如野獸的歇斯底里孫悟空捏緊棍子撐起來,狂妄大笑里身影漸漸化為虛無,直到消失重新變作一根毫毛緩緩飄下落到陸良生手中。
猴子的笑聲依舊在黑暗里回蕩驚得夜鳥亂飛,等到夜色過去,東方泛起魚肚白,又是新的一天清晨的露珠順著葉尖滴落爬過泥濘的蟲子被落下的水滴砸翻在地,蟲足掙扎踢騰。
清脆的鳥鳴聲在林間啼囀,清晨的微風攜著泥土的氣息吹進窗欞,拂去對面的床榻。
“如來——”
陡然一聲暴喝在屋里響徹,陸良生睜開眼睛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些許汗珠正順著他額頭滑過臉頰急忙坐去床沿,目光掃過周圍是之前住過的寺廟院落的一間房,破舊的小桌歪斜的凳子還有一個小神龕缺口的香爐里,焚香早已燃盡。
“難道是夢?”
陸良生站去地上,雙腳有些發軟,險些栽倒,扶住床頭立了片刻,也看到小桌上整整齊齊疊放的麒麟氅和月朧劍,沒有書架,以及蛤蟆道人盤在那里懶洋洋的曬太陽。
“不是夢。”
輕微的呢喃忽然停下,門口掛著的簾子陡然掀開,一身杏黃僧袍的老和尚端了藥碗進來,看到站在那里露出警惕的書生,笑著豎印稽首:“看來陸施主,比貧僧想的醒轉快一些,這碗湯藥還是喝了吧,能修復體內傷勢。”
老僧過來,將藥碗放去桌上,轉身面向掛在墻壁的神龕躬下身子,念起了經文。
一旁,陸良生看著桌上還裊繞熱氣的湯藥,目光疑惑的轉去和尚背影,既然對方能救自己,顯然沒有惡意,可昨晚......
旋即,抬起雙手朝老僧拱起手:“法顯大師,敢問為何救在下?你不是.......”
“阿彌陀佛!”
那邊誦經的法顯直起身,喧了聲佛號,雙手合十呈在胸前朝陸良生微微垂首。
“陸施主,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大隋國師,果然非同尋常,昨夜一場斗法,令得貧僧佛堂盡毀,只能搬來偏間,向這神龕誦經禮佛了。”
陸良生皺起了眉頭,看去老僧背后的神龕。
“我在問你,昨日之事,法顯大師可不是現在這般說辭。”
言中之意,法顯老僧如何不明白,只是笑了笑,伸手請了書生去桌前坐下:“佛主是佛主,貧僧是貧僧。”
“那在下昨日打破了你家佛珠腦袋,你替他報仇,還救我,不怕被你佛掃地出門?”
“貧僧只是貧僧。”
法顯笑了笑,將面前的藥丸輕輕推了過去:“出家之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救一人是善,救一蟲也是善,修佛修禪,看什么也都是佛,一花一草是佛,沉在泥里的石頭可能也是佛,外面院子里立著的那顆樹也是佛,陸施主在貧僧未必不是佛,所以何必拘泥于廟中之物。”
“受教了,倒是與悟道有許多相同之處。”
“大千萬法,殊途同歸。”
看著面前的老僧似乎真不在意,眼下陸良生倒是對這和尚有些好感了,將那碗湯藥端起,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藥渣,仰頭一口喝盡,感受著溫熱的湯藥淌過腸胃,舒服的將碗放去桌上。
“大師,那昨晚如來是利用你托身降世?”
“不可明言。”老僧搖搖頭,起身走去窗欞看著外面一片狼藉的院子,“既然遁入空門,世間之事,神佛之事,貧僧都不愿多過問,陸施主,前途坎坷,當勉勵。”
陸良生抱拳拱手:“在下知曉。”
順著老僧視線望著外面院子,想起師父還有那個書生昨夜先走,先走不知如何,連忙向法顯和尚作別,一路走去外面。
“大師佛法高深,不如回中原吧,隨意一做寺廟也比這里......”
相送出來的老僧笑著搖頭,回絕了書生的好意,看著這方山水,“修行不在所處何地,而在,破房一間也好,金碧輝煌雄渾大殿也罷,能遮風擋雨、一頓粗茶淡飯,便足矣,陸施主,請吧。”
聽到這番話,陸良生也不再多說下去,披著麒麟氅,腰懸月朧劍,走去前方道路,轉身朝立在路中的老僧,拱起手:“告辭!”
“施主慢走。”
陽光灑下滿山林野,陸良生走過林間光斑,走到遠處轉身朝送別僧人拱手作別,可惜老僧抱著一地灑落的碎木,修補廟去了。
陸良生笑了笑,尋著昨日讓王風等人走的路線過去,兩里不到,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一顆大樹下,四個書生蹲在地上拿著樹枝寫寫畫畫,像是寫錯了什么,片刻,四人推搡扭打在一起。
一旁,蛤蟆道人瞇著眼側臥小躺椅,不時伸蹼拍去旁邊人魚腦袋,催促她趕緊搖擺尾巴扇風。
吱吱吱吱吱
蟬鳴惱人,匍匐石頭旁的老驢抖動長耳,聽到踩響落葉的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一道黑色大氅的身影走過天光,興奮的撐起蹄子,甩著舌頭飛奔過去,晃著背上得書架,繞著陸良生蹦來蹦去的撒歡。
吖兒哼啊啊啊
歡快的驢嘶在陽光下、山麓間回響,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