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商品的價格都是受到管控的,歸物價局管。
但商品房是個新生事物,以前沒這東西。
在八七年之前,三水縣存在房屋買賣,基本上是買賣雙方協商價格,屬于民不舉官不究,沒物價局什么事兒。
“家園集團”是縣政府控股的股份制有限公司,給商品房定價后發函給物價局報備即可。
畢竟縣物價局歸縣政府管轄,馬縣長是“家園集團”的董事長是縣常委,他參與的定價不可能被駁回。
馬縣長原則上同意了這個定價,但是他隨即又擔心起來,問道:
“以五十個平方的兩居室算賬,一套房子接近一萬三千,有幾個老百姓買得起呀?”
黃瀚道:“我說明一下,不是接近一萬三千,有可能是一萬四千多。
因為不是拆遷戶的購房者,還得交水、電的增容費,還得交契稅。”
“是啊!我剛才都忘了算稅費了。這么貴,老百姓更加買不起了。”
馬縣長來自基層,了解普通職工的收入,這幾年三水縣職工的工資漲了不少,但是平均水平也就是一個月一百多塊,不會超過一百二十塊。
黃瀚故意問道:“馬縣長,我們三水縣有多少戶啊?”
“十幾萬戶差不多!肯定沒有二十萬。你為什么問這個?”
黃瀚沒有回答,繼續提問道:“‘家園集團’今年能夠完成多少套商品房?”
馬縣長看向王慧和陸惠。
陸惠道:“以我們的資金計算,可以完成一千套左右。”
“馬縣長,商品房是商品,不是用來扶貧的,我們縣難道一百多個家庭里都找不出一個擁有一兩萬存款的?”
“咦!你這么算賬,還就真的有說服力。這幾年農村確實出現了不少萬元戶。”
“來我們三水縣做生意的個體戶已經不止四千家了,來經濟開發區辦廠的大小老板們也超過了二百家。
他們都是租房子或者住旅社、賓館,相信他們肯定舍得花一兩萬塊錢在三水縣安家。”
“這種可能性很大!做生意的個體戶大多數賺到大錢了,他們肯定買得起!那些辦廠的老板拿出一兩萬肯定不是個事兒。
看來我們要做好宣傳,爭取盡快把建好的房子賣出去回籠資金繼續建房。”
“用不著建好了再賣,只要宣傳得當,相信先交房款半年甚至于一年后再拿房子不成問題!”
“這有可能嗎?”
“當然有,國慶節的‘激情三水晚會’要用好了,一號有大領導在場,不適宜進行宣傳,二號、三號可以廣而告之。”
王慧道:“就剩兩天了,我們什么準備都沒有,怎么宣傳啊!”
“沒什么復雜的,我會現場號召觀眾們買房。但是我不白幫忙,有條件呢!”
“只要房子賣得出去,條件好商量。”
“明年‘家園集團’至少贊助‘激情三水晚會’十萬塊!”
“十萬塊太多了,給五萬行不行?”
“哈哈!名人效應、廣告效果、企業形象對于“家園集團”來說太重要了,說不定明年你們已經財大氣粗,舍得給二十萬呢!”
“財大氣粗也不可能給這么多!十幾套兩居室呢!”
“這都是后話,看廣告效果吧!
馬縣長,縣里這幾天太忙,我建議過了國慶節,我們得坐下來好好議一議商品房銷售的相關優惠政策。”
“優惠政策?你能不能先露個底好讓我這個董事長心里有數啊!”
“買房子落戶問題是個大問題?可以預見,絕大多數買房的都是農村戶口。”
“是啊!不少搞承包的農村人成為了萬元戶,他們確買得起商品房。”
“這就得縣里給政策嘍!”
“嗯!我會琢磨這件事。現在的戶口對于我們縣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
王慧道:“是啊!現在也就剩下了糧票和油票,其他東西基本上用不著計劃票了。”
陸惠道:“關鍵是我們縣有工作崗位,招工早就不局限于定量戶口,農民合同工多著呢。
如“華美風”這樣的新單位,農民合同工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城鎮戶口的正式工,待遇跟正式工的區別不是太大!”
黃瀚道:“給‘非農’戶口我們縣又不損失什么,但是宣傳效果立竿見影,相信有錢的農村人都希望子女‘躍農門’,肯定樂意花錢買房子得到轉戶口的機會。”
馬縣長道:“這是個妥妥的金點子,我會跟秦書記、趙縣長如實匯報。”
黃瀚心里暗笑,在他的記憶里,三水縣有一陣子賣戶口。
應該是九二年前后,具體時間記不清了,農村人交八千塊就可以轉“非農”戶口,參與縣里各單位的招工。
太多農村人為了閨女能夠嫁得好,買了戶口,因為孩子的戶口隨媽媽。
三水縣有句俚語“姑娘長得不丑,可惜是個農村戶口。”就可見一斑。
太多買了戶口的農村人沒幾年把腸子都悔青了。
她們曾經渴望成為城市里的工人,然干了沒幾年就成了下崗工人。
農村的經濟條件好了,她們沒法回去,因為沒有了自留地、宅基地、農村沒有了戶口。
為此還鬧出不少群體事件。
黃瀚提前促成縣里把轉戶口的政策拿出來,不僅僅是為了刺激“家園集團”的商品房銷售,更是出于好心。
買戶口多惡心人?買房子落戶轉戶口多么人性化?
買兩居室也只不過花一萬四千多塊,順帶著就得到一個“非農”戶口,何苦花八千塊?
買戶口的八千塊完全是打水漂,買到手一萬四千多塊的房子不出十年就值十幾萬,二三十年后值五六十萬。
這肯定又是做了萬家生佛的好事,絕對利國利民有利于三水縣的大發展。
三水縣十月一號的安排已經形成了套路。
上午企事業單位的干部們依舊高舉國旗、黨旗列隊游行。
然后在壩口廣場重溫入黨誓詞,承諾拒腐蝕永不沾,無條件接受組織調查。
但是今年有了新花樣,那當然是“全力職中”的六百少年在十三位現役軍人帶領下在壩口廣場表演了正步分列式。
雖然只訓練了三十幾天,但是用了心的少年們完成得有模有樣。
贏得掌聲雷動!
中央電視臺、省臺、三水縣電視臺都攝影機都記錄下了不少鏡頭。
接下來才是重溫入黨誓詞的集體活動。
此時黃瀚團隊的百人合唱團依舊是高歌《我的祖國》。
每當聽到“……喚醒了沉睡的高山,讓那河流改變了模樣。”的時候,數萬群眾都接著唱:“這是英雄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
歌唱祖國的歌曲恐怕沒有任何一首能夠超越《我的祖國》,這首歌氣勢磅礴總讓人激情澎湃。
范書記和田秘書感慨萬千,這三水縣人杰地靈啊!他們怎么就每每能夠別出心裁?
這種意義深遠的大型活動,電視臺不報道就是失職啊!
報道了!上層就會看得到,三水縣的領導們就能進入……
一句話,這地方深不可測,有高人啊!
十月一日晚上七點半,數萬人期待的《激情三水晚會》沒有讓人失望。
開場就正能量滿滿,那是百人合唱團高歌:“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六百少年高舉國旗昂首挺胸,正步分列式走得大氣磅礴,數萬觀眾慷慨激昂,同唱:“……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改革開放后才真的讓祖國走向繁榮富強,“敢為天下先”的三水縣走在改革開放的最前列,人民群眾的經濟條件一年好似一年。
他們當然心情舒暢,肯定引吭高歌,真心實意《歌唱祖國》。
勵志的《從頭再來》和唯美的《紅酥手》,雖然是兩首新歌,但已經公演三次,在三水縣早就火了,現場觀眾已經能夠跟著唱和。
全程錄像那是必須的,中央電視臺的記者們不僅僅拍攝演出團隊,還拍攝了不少群眾滿懷激動的心情甚至于流著熱淚歌唱祖國的畫面。
相對于十月一號,二號三號的演出少了政治正確,多了娛樂性,年輕人更加喜歡。
“……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和你……”
陸瑤高歌《一樣的月光》時“嗨”翻了全場,滿場觀眾都站起身揮舞雙手,歡呼聲不絕于耳。
“唱得好!比原唱還要好!”
“好聽,太好聽了!”
“陸瑤好像更加漂亮了!”
“陸瑤,陸瑤我們愛你……”
舞臺的一角,黃瀚默默的品味歌詞,心生感嘆:
“是啊!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一丁點改變,不完全是原來的世界,我和你的改變卻如同滄海桑田。
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
忽然間黃瀚覺得手中一暖,那是張春梅見他在愣神,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又悄然放開。
“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沒!待會兒我倆上臺了,我在培養情緒!”
“我們是注定要改變這個世界的,最起碼要讓我們國家趕上歐美發達國家!”
看來準備留學的張春梅特別關注歐美,此時有感而發。
“其實美帝國主義真的都是紙老虎,外強中干,我們中國人只要發奮圖強,歐美國家都會被嚇著!”
“我最喜歡你的自信!”
這哪里是自信,是已知的結果。中國的路越走越寬越走越正,西方自由主義泛濫,路越走越歪。
想起了西方聯手抵制中國貨,想起來漂亮國連是否戴口罩都因為所謂的民主故而作不了主,黃瀚笑了。
正在凝視他的張春梅更加覺得這是個充滿自信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再次拉黃瀚的手。
這一次沒有松開,她語帶羞澀,道:“你看著我,我倆一起培養情緒!”
“我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萬一我深情凝視你時,你忽然間跟陸瑤一樣,也笑場,麻煩大了!能把人尷尬死。”
“我不會的,因為我用心了!你呢?”
“我,我當然也要用心!”
沒有報幕,音樂響起,黃瀚和張春梅踩著節奏手牽手上臺,黃瀚直接開唱:
“我踩著不變的步伐,是為了配合你到來,在慌張遲疑的時候,請跟我來。”
張春梅演繹深情款款狀,用演繹有可能用詞不當,或許此時此刻的她真的一往情深。
“我帶著夢幻的期待,是無法按捺的情懷,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請跟我來。”
倆人對視,眼神中流露出真感情,那不一定是愛情,黃瀚的感覺應該是上升到了親情的友誼。
張春梅是什么樣的感覺,黃瀚不得而知,但是舞臺下不知道多少少男少女吃醋了,滿場都是酸味。
連蕭薔都覺得心里滿不是滋味。
“怎么了?”陸瑤見閨蜜臉色古怪問道。
“都是你不好,你看看,你看看他倆深情對視的樣子,我被你氣死了。”
“你神經病啊!他倆表演得入木三分,你應該高興才對!”
“高興你個頭,這首歌本來該是你來唱的!”
“不行不行,我做不來,一看到黃瀚那副樣子瞧我,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總是想笑!”
“唉!瞧瞧他倆的眼神,保不準他倆弄假成真呢!”
“弄假成真了我們倆更加應該高興,瞧瞧他倆多般配呀!”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蕭薔做齜牙狀,手指張開擺出一副“九陰白骨爪”的架勢。
正在演出,后臺人來人往忙忙碌碌,陸瑤沒法和蕭薔鬧,她眨巴眨巴眼,妥協道:
“其實黃瀚和你走在一起也很般配,絕對是豺狼虎……,不對,是郎才女貌,咯咯。”
“唉!我徹底服了你。”
“我提醒你呀!別胡思亂想,待會兒邱老師唱完,就輪到迪斯科舞曲大聯唱了!”
“呵呵!不是有你么,萬一我跑調了你幫著接上唄!”
“就你這態度,我恐怕沒幫你救場的心情!”
“別呀!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這么一說,我緊張兮兮的。”
“逗你玩呢!你放開了唱,有我呢!”
“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我出糗。”
“別擔心,你都唱這么熟了,不會出糗的。”
“嗯!我肯定用心唱,對了,第一句的調子怎么起的?”
“啊!你這是準備臨陣磨槍啊?”陸瑤流汗了。
“剛才還不是讓你嚇著了,又有點緊張。”
陸瑤不敢再吱聲了,蕭薔不禁逗啊!
還沒怎么呢!她就找不著調了,再跟她胡扯一會兒,她會不會連詞兒都想不起來?
她趕緊的,給蕭薔起了調子,然后蕭薔就開始不斷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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