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出問題了。
安俊祥勸邱老師跟他去臺灣,邱老師不肯離開故里,更加舍不得心愛的弟子們。
反勸安俊祥留下來,落葉歸根。
安俊祥擔心大陸的政策說變就變,擔心回了臺灣就沒法再來。
黃瀚是個過來人,當然拍胸脯保證大陸的政策會越來越寬松,肯定善待臺灣同胞,而且這個政策至少三十年不變。
反倒是臺灣當局會每況愈下,臺獨勢力不可不防。
說實話,八十年代的臺灣經濟條件比歐美國家差不了太多,跟大陸相比可以用天上地下來形容。
安俊祥六十五了,閱歷何其豐富?哪有可能相信黃瀚描繪的未來?
他畢竟曾經是國民黨的高級軍官,跟臺獨分子勢如水火,也感覺到了當下的臺灣政治風向不太對頭。
黃瀚為了勸他來三水市辦企業,特意請來了孔老板等等臺商幫著做思想工作。
安俊祥是個離休軍官,有些存款但是不多,他也做了理財,沒有什么好去處,一大半存款買了股票。
他的存款和股票折算成美金大概是十幾萬的樣子,他如果決定落葉歸根,可以把臺灣的房產賣了,能夠湊出二三十萬美金的資本。
看到不少臺灣商人在三水市發展得不錯,不想混吃等死的安俊祥動了心,答應回臺灣跟兒子后商量再做決定。
他下一趟再來時肯定會帶上兒子、媳婦和孫子、孫女,考慮到孫子、孫女要上學,肯定要等到放寒假。
況且他心里有數,他有牽掛的人在大陸,一直關注兩岸局勢,這兩年來大陸的臺灣人數以萬計,還沒聽說過有大陸人去臺灣。
想把妻子帶回去,手續怎么辦?目前沒有先例可尋。
但是聽來三水市投資的臺商介紹,知道他們在大陸生活根本不受限制。
這就意味著他想來三水市陪妻子完全做得到,想妻子去臺灣比較難辦。
分別太久了,相見不容易,安俊祥終于找到了闊別四十載的妻子,當然要和她共度余生。
既然大陸持歡迎臺灣同胞回來的態度,那就選擇相信黃瀚一回。
安俊祥在三水市待了不到兩個星期,越是臨近回臺灣的日子越是難舍難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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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邱老師就是因為不放心三水的父母、哥哥把不滿周歲的兒子留在南京急匆匆趕往揚州坐船,那時可沒有公共汽車直達三水。
然國民黨敗得太快了,三天都不到江北到處紅旗飄飄,她甚至于根本沒見著家人……
他倆都怕這一別又是天各一方,都老了,再也耗不起了。
黃瀚當然不可能讓安俊祥乘公共汽車去南京,剛剛巧“全力企業”省城辦事處經理劉益中回來辦事。
由于省城銷售公司業績突出,黃道舟給劉益中配了秦淑潔幫忙買回來的進口桑塔拉轎車。
黃瀚把送安俊祥的任務交給劉益中,并且叮囑他一定要把安俊祥送上火車才算完成任務。
這點小事算不得什么,劉益中肯定能夠辦好。
邱老師原本是想一直把安俊祥送到南京火車站,然安俊祥體貼妻子,不想讓她來回奔波,堅決不肯。
離別的這一天,黃道舟在事竟成飯店南大街店早早地擺下送別宴。
沒有外人,只有缺了黃馨的黃瀚一家子、邱老師夫妻倆和成文閣、錢愛國、劉益中。
黃馨出去旅游了,結伴而行的有七個女同學,項惠紅開了一輛商務車。
這年頭的汽車跑長途加油都是個大問題。
第一是因為加油站太少,第二是因為汽油是計劃物資,第三是因為絕大多數地方上的加油站只肯收本地印發的汽油票。
就跟有些地方不肯收全國通用糧票只收地方糧票是一個道理。
但是這些根本難不倒杜佳,她可以去沿途的軍區招待所找人幫忙買汽油。
聊了一會兒,黃瀚忽然間想起一件事,問道:“伯伯,你在臺灣有沒有買股票啊?”
“你還懂股票?據我所知大陸根本沒有股票交易所啊!”
“我們家有中美合資、中港合資公司,我喜歡研究國際形勢,關注經濟發展,喜歡了解資本市場,對炒股略通一二。”
“你做得對,是應該研究經濟。我買了一些股票!我們臺灣人其實也沒什么理財途徑,除了存款就是購買股票。”
“你的股票收益咋樣?去年年底和上半年應該跌了不少吧?”
“還好,美國股災的那陣子是跌得比較慘,但是最近又漲回來了不少,我應該還有三成收益。”
對于臺灣股市,黃瀚知之甚少,記憶中臺灣股市出過大事,只不過根本不知道時間點,沒有發言權。
安俊祥的投資還有三成收益,想來那件大事導致的暴跌還沒有發生。
因為那次暴跌殺傷力巨大,所有的股票無一幸免,安俊祥不是專業人士,分別買了幾支藍籌股而已,還有盈利足以說明問題。
既然知道臺灣股市將要遭遇最最慘烈的一跌,何不如勸安俊祥把股票賣光暫時不玩了。
黃瀚道:“伯伯,我建議你回到臺灣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手里的股票賣光,一支股票都不留。”
“我已經想好了來三水市辦個法蘭加工廠,這個我有點懂,不愁銷路,也能夠買得到數控車床。
本來就計劃把所有的股票賣了,還準備把我名下的那套住房賣掉湊出本金。”
“那就宜早不宜遲,賣房子、賣空股票爭取在回臺灣一個星期內完成。”
“為什么這么急?我要等到明年一月份才能來呢。”
“我有個預感,覺得臺灣股市要出大事情,股市暴跌后會重挫實體經濟,房價也得大跌!”
“你的預感?哈哈哈……”安俊祥大笑起來,根本不信。
這時邱老師伸出手拉了拉安俊祥道:“俊祥,你相信黃瀚好不好?”
“我為什么要相信一個高中生?”
“黃瀚不一樣,他是個天才,他的感覺真的很神奇,至今為止沒有錯過一次。”
黃道舟見安俊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他雖然不能確定黃瀚對于臺灣股市的判斷準不準,但是黃瀚連奧運會的名次都推算得出來的神奇已經讓他服氣了。
他決定挺兒子,道:“安先生,我也強烈建議你在回臺灣的一個星期內賣掉所有的股票。”
黃道舟的“全力企業”安俊祥已經參觀過了。
他知道黃道舟是管幾大千人的官員,比他離休前管的軍人多十倍,級別跟管理揚州地區的市長一樣高。
此時的揚州包括整個太州地區,人口近千萬,能抵得上臺灣三分之一的人口。
黃道舟開口了,安俊祥當然不可能再發笑。
誰知這時張芳芬也道:“黃瀚跟邱老師的感情不亞于母子,他是真心為你好,請你相信他。”
孔老板拿下了“風牌”的臺灣代理權,已經在臺北、新北、桃園、臺中、臺南、高雄開了專賣店。
安俊祥去“華美風”老廠區、新廠區看過,當時覺得震驚,認為這樣的大企業,放到臺灣也不落伍。
張芳芬是官員還是“華美風”的大股東,他哪有可能輕視?
黃瀚見安俊祥的神色古怪,笑了,道:“本來拋售股票、賣房子就在你的計劃中,早幾個月賣能吃多大虧?說不定會讓你來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好的!我接受你們一家子的建議。”安俊祥遭遇松口了,他曾經是職業軍人,應該具備言出如山的性格。
黃瀚強調道:“記住了,從股市撤出資金就別再進去了,如果還想理財幾個月,完全可以買日元拿在手上,等需要買數控車床時再兌換美金交易。”
“日元漲得太高了。”
“應該還能漲一段時間,最起碼在春節前不會大跌。”
“你這是從哪兒得出的結論啊?”安俊祥狐疑道。
“分析各國的經濟結構是個很復雜的過程,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況且直覺也是很重要的。”
這倒是事實,安俊祥終于不再刨根問底。
邱老師道:“你以后跟黃瀚相處久了就會習慣了他的神奇。我這些年幸好有他照顧。”
“就沖黃瀚對你這么好,我也得選擇相信他。”
黃瀚舉起酒杯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伯伯,你雖然不喜歡我,但是我卻是無條件喜歡你。我敬你一杯。”
邱老師看著無比尷尬的安俊祥笑了,道:“他哪有不喜歡你呀!”
“感覺,我的感覺很靈的。伯伯,咱們實話實說,你認為我的感覺究竟準不準?”
有可能安俊祥不喜歡撒謊,這時真不知道怎么接話。
邱老師問道:“你感覺他不喜歡你,那你為什么還喜歡他呢!”
“我這個人最最敬重有情有義的人,伯伯能夠為你守候四十年,足以感天動地。我由衷敬佩!
我相信這樣的人,心里篤定地認為伯伯的人格肯定是高尚的,我喜歡高尚的人。”
張芳芬道:“我一樣的打心眼里敬重安先生!”
張芳芬這話真的發自肺腑,因為安俊祥回來后沒幾天,張芳芬得知他沒有再婚后就經常在兒女面前夸贊。
張芳芬年輕時讀了不少舊思想的書,特喜歡王寶釧的故事。
她根深蒂固地認為女人從一而終是美德,男人能夠做到安俊祥這個樣子難能可貴,比薛平貴強多了。
黃道舟同樣為邱老師高興,覺得真應了那句話“苦心人天不負!”,他道:“邱老師又何嘗不是苦苦等待四十年?”
“對啊!所以我從小就喜歡邱老師,敬佩邱老師,原本是想為她養老送終的。”
張芳芬連忙道:“不許瞎說,邱老師馬上一家子團圓,肯定能夠快快樂樂再活四十年。”
安俊祥被感動了,他站起身雙手端起酒杯,道:“黃瀚我敬你一杯,跟你說實話,這一刻我開始喜歡你了。”
“哈哈哈……,也僅僅是這一刻罷了,保不準過一會兒咱們為黨派、政治立場的事兒爭論起來,你又有了想掐死我的沖動。”
“哈哈哈……”黃顰實在忍不住,差一點笑噴了。
劉益中想笑,又不想失禮,憋得好辛苦。
成文閣、錢愛國敬畏邱老師,可不敢放肆。
安俊祥也笑了,笑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這一刻有沒有想掐死黃瀚的念頭。
他道:“引用貴黨的一句話,求同存異!我以后不跟你爭辯這些沒用的。免得找氣受。”
黃道舟也笑著給建議,道:“安先生,別說是你,我有時候都受不了他歪理一大堆,受不了他說話時像是我老子,也經常想抽他幾巴掌出氣呢!”
偏心兒子的張芳芬不樂意聽了,在她心目中兒子是最最出色的,怎么說怎么好。
“干什么呀?黃瀚哪一回說錯了、做錯了?不是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就是那個達者為師的。”
安俊祥道:“對對,學無先后,達者為師,我以后應該漸漸地適應和黃瀚平等交流。”
上午十一點多,安俊祥坐上了桑塔拉。
然后安俊祥貌似下定了決心,他搖下車窗道:“慰慈,我春節前一定回來,再也不走了,管他以后怎么樣,哪怕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邱老師再也忍不住,頓時泣不成聲。
她原本心如死灰,甚至想到過了此殘生,后來有了沈曉蓉這個天賦極高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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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孤獨的心找到了寄托,用心栽培這棵好苗子。
沒想到忽然間黃瀚冒了出來,然后她就如枯木又逢春般,覺得日子有了盼頭,活得有意義。
現在的她慶幸自己還活著,如果她死了豈不是讓丈夫空等四十年?
老了,知道時日無多,她更加害怕安俊祥這一去又是天各一方。
黃瀚趕緊大聲道:“伯伯,你干嘛這么悲觀?我以人民的名義發誓,以后的大陸會好得讓你無法想象。
你來我們三水市辦個合資工廠,站穩腳跟和完全可以讓哥哥、嫂子辭職來大陸工作。”
邱老師的兒子、兒媳都不是商人,應該也算打工族,他倆都是從事教育工作,而且都是教英語的,一個是大學副教授,一個教高中。
見邱老師哭得傷心,安俊祥坐不住了,他下車握住邱老師的手,堅定道:“放心吧,我們一家子肯定能夠團圓,反正我決定了,以后就來三水生活。”
邱老師此時哪里說得出話來?
黃瀚道:“好呀,歡迎歡迎!寒假時我就能見得到哥哥和嫂子,到時候我會勸他們也來三水市工作,我們實驗中學高中部缺高水平的英語老師。”
安俊祥頭搖得如同撥浪鼓,道:“一個月一百多塊錢人民幣,才三十幾美金,怎么過日子?
他倆不可能來。我也不好替他倆做主,我只能保證我肯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