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露出激動的表情,一一向他們問好。不過在面對著拉普拉斯的時候,他忍不住悄悄地握了握拳頭,并且在心里面痛打了他一頓——這也是后世的理工科學生們在面對著試卷上的難題,無奈何的望望窗外,卻又正好看到一顆流星從那里飛過的時候,普遍會趕緊許下的一個心愿。
當年約瑟夫沒有機會痛打拉普拉斯,如今這個該死的家伙居然站到了他的眼前,但約瑟夫卻還是沒辦法痛打他一頓,只能無比熱情的迎上去道:“拉普拉斯先生,我看過您的一些著作,那些東西給了我很多啟發。能夠見到您,真是太幸運了!”一邊說,一邊還將兩只手都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就像***總統握住馬克龍的手一樣,先是用力的一捏,然后猛地把對方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拉,拉得拉普拉斯一個踉蹌,差點就摔了一跤。
“拉普拉斯先生,能見到您這是太榮幸了,我有很多問題都想要向您請教一下,比如……”約瑟夫一邊滿臉微笑地咬著后槽牙這樣說著,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兩只手狠狠地捏拉普拉斯的手。
“啊……波拿巴先生……波拿巴先生……你真是……還是先坐下來,再……再慢慢……慢慢談……”拉普拉斯的右邊肩膀高高的聳了起來,他一邊努力地將手往回拉,一邊斷斷續續的道。
“啊,波拿巴先生,我們坐下來說話吧。您太熱情了,您也許弄疼了皮埃爾的手了。”看到約瑟夫如此熱情,而拉普拉斯被他握住了手,疼得臉都有點變形了,拉瓦錫不覺有些想笑,不過他還是叫住了約瑟夫。
“啊?”約瑟夫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趕緊觸電般的松開了拉普拉斯的手,并不斷的道歉道:“拉普拉斯先生,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見到您,我實在是太激動了……這真是……您沒有受傷吧……”
拉普拉斯將自己的右手活動了一下,然后道:“波拿巴先生,您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量。”
“痛苦和仇恨賜予了我力量。”約瑟夫這樣想著,但卻說:“我經常幫讓雅克神父做木工活,所以手上的力氣可能是稍微大了一點。”
“那可不是稍微大了一點。”拉普拉斯說,“不過我們現在不討論這個問題——你知道,我們看到了你的那篇論文,拉瓦錫先生和孔多塞先生對這篇文章都很欣賞,但是你知道你的論文試圖推翻一種得到普遍的支持,并有很多實驗現象支撐的理論,這是一件大事情,大家都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所以拉瓦錫先生和孔多塞先生,還有其他的一些先生都希望能和你當面談談關于這篇論文的一些事情……”
“老實說吧,”孔多塞朝著約瑟夫溫和的笑了笑說,“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篇論文,是這些年來少有的高水平的論文,別的不說,單就論文中的那幾個數學工具,就已經足以為你贏得比賽了。不過對于你的結論,有些人和不太認同。嗯,至少庫倫和蒙日都不太喜歡你的那個結論。他們正在過來的路上,也許他們會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你。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孔多塞先生,您們就叫我約瑟夫就好了。”約瑟夫道,“在寫這篇文章之前,我就考慮過這個問題。老實說,當我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我也擔心自己弄錯了。而我寫這篇論文,也正是為了能和其他人一起討論這個問題。”
“哈哈,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錯。”拉瓦錫道,“約瑟夫,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嗯,你也不用緊張,其實……”
話才說了一半,就聽見小客廳的門被推開的聲音。
約瑟夫看到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他便趕忙站起身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帶頭進來的卻是約瑟夫曾經在咖啡館里見過一次的奧爾良的路易·菲利普·約瑟夫公爵殿下。在他后面跟著兩個穿著軍服的人,一個年紀大一些,看起來大約有五十多歲了;另一個身高略微矮一點,古銅色的面龐,一對濃密的眉毛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公爵殿下,您怎么也來了?”孔多塞道。
“啊,孔多塞先生,我今天順路經過這里,本來是來拜訪一下蒙日的,聽他說起這里的事情,發現引發爭論的那位波拿巴先生,似乎是我認識的一位跟我一樣叫約瑟夫的小朋友,便過來看看。結果……約瑟夫,真的是你呀。”查理公爵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伸出手來,握住了約瑟夫的手。拉普拉斯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們的手,然而……
“啊,約瑟夫,上次遇到你,我還以為我們法蘭西會又多了一位劇作家呢,沒想到倒是多了一位數學家。不過,蒙日先生似乎對你的一些觀點并不認同。想要和你討論一下,當然,這些東西我完全不懂。我就是來看個熱鬧的。”奧爾良公爵松開約瑟夫的手,又道:“對了約瑟夫,我來向你介紹我的這兩位朋友。”
他指著年紀更大一些的那位道:“這是庫倫先生,他是電力方面的權威。”接著他又指著那個矮一點,年輕一點的介紹道:“這是蒙日先生,他是幾何學方面的權威。”
約瑟夫趕緊上前,向庫倫和蒙日問好。查理公爵則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道:“你們知道,對于科學,我所知不多,但是卻非常有興趣。蒙日,你有不少的問題要問約瑟夫,現在可以開始了。”
蒙日是個干脆的人,聽了這話,立刻就開口道:“波拿巴先生,您在論文中認定光是一種橫波,而且在數學上的推導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您應該知道,任和波都是在介質中傳播的,如果光真的是波,那這種介質,這種光以太,需要具備哪些特點,您思考過嗎?”
對這個問題,約瑟夫倒是早有準備,因為后世的歷史發展中,對“光以太”的各種質疑,正是粒子論的支持者用來反對波動說的主要武器。
“對這個問題,我是這樣想的……”約瑟夫開口道。
約瑟夫知道,所謂的“光以太”,在后世被科學家們拋棄了。但是在此時,他卻并不能直接表示以太不存在,因為這需要非常多的科學發現和科學實驗做前置基礎。所以他只能把在此之前,那些波動說的支持者的一些猜想來應付蒙日的問題。
“關于以太的硬度問題,還涉及到光速到底是多少,我設想了一種實驗,可以用來更精確地測量光速。考慮到地球在不斷運動,那它相對于以太也應該是在不斷運動的,那么從不同的方向,測定出來的光速也許會有不同……”
“更精確的測量光速的方法?”孔多塞來了興趣。
“我們用一個可以旋轉的八面鏡……”約瑟夫說道。他所說的方法,就是的邁克耳孫旋轉棱鏡法。是一種相對簡單,而且測量精度也不錯的手段。
約瑟夫一邊介紹實驗設想,一邊順手拿過一張紙和一支筆,開始繪制實驗所需的設備的設計圖。
約瑟夫習慣性的用在后世常見的繪制三面投影圖的方式來描繪那些設備。但一看到他畫的那些圖,蒙日卻猛地睜大了眼睛。
“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種繪圖的方式是從哪里學來的?”蒙日開口問道。
“啊?”約瑟夫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這種繪圖法應該是非常常見的技巧呢,此時聽蒙日這樣一問,又看到蒙日臉上的表情格外的嚴肅,便立刻意識到,也許,在這個時代,這種繪圖法根本就沒有出現呢。
“這是我自己胡亂畫出來的,我覺得這樣繪圖,比較直觀而便于理解。怎么,這里面有問題嗎?”約瑟夫說道。
蒙日想了想,回答道:“波拿巴先生,您可能,不,您肯定不知道,我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開始使用類似的繪圖法了。不過因為這種繪圖法在軍事上意義重大——我想,以您的聰明,要理解這一點不難,所以這種繪圖法被嚴格保密。只能在軍事院校中傳授,并且,所有學過這些內容的軍官,都必須宣誓,不得將這種技巧外傳。當年我就對上面表示過,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其他人獨立的研究出于此類似的技巧,就像牛頓和萊布尼茨分別發明了微積分一樣。不過,既然您的畫法和保密的畫法如此類似,您的這一成果恐怕也需要進行保密。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種作圖法,沒有傳授給其他人吧?”
“這種技巧我只教給了我的兄弟拿破侖,他如今在巴黎軍官學校讀一年級。嗯,他的數學也不錯。”
“一年級,一年級還接觸不到畫法幾何。”蒙日道,“波拿巴先生,您要提醒他一下,這種技巧不能外傳。”
“還有這樣的事情?”查理公爵倒是來了興趣,“蒙日,科學應該是屬于全人類的。這樣保密可不太好。”
“公爵,這并不是我的意思,這是王國政府的決定。我也只能服從。”蒙日回答道。他又轉向約瑟夫道:“波拿巴先生,這一發現原本應該給您帶來榮譽和地位,但是如今,您卻必須把它隱藏起來。為了法蘭西,這是必須的犧牲,希望您能夠理解。”
約瑟夫點點頭道:“我明白,雖然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但是科學家卻是有國籍的。”
“就像萊布尼茨的微積分和牛頓的微積分還是有不少區別。波拿巴先生,我想您的畫法和蒙日的畫法應該也存在一些區別。”庫倫突然開口道,“您可以給我們講講您的畫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