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派往比利時的特派員們是如何讓比利時人恨透了法國,但他們至少做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幫助法國政府弄到了急需的小錢錢。于是又有人想到,法國國內其實也有很多地方的革命進行得很不徹底,還非常有潛(錢)力可挖,于是更多的特派員被不斷地派往國內其他地區。
如今時間非常急迫,在國內,倒臺了的王黨和立憲派開始在外省頻繁活動,在國際上,隨著路易十六人頭落地,歐洲的那些君主制國家對法國的痛恨進一步加深了,而法國在比利時以及奧屬尼德蘭的行動,也讓英國人頗為擔憂。
英國人原本指望奧地利和普魯士能和法國打個熱熱鬧鬧,然后自己在旁邊一邊看戲,一邊順手把法國殘存的那些殖民地弄過來。如果法國被打得很慘,英國甚至還能趁機收復新約克,把北美的那幫子叛匪全都在絞刑架上面掛起來。然而,出乎英國首相皮特的預料的是,奧普軍隊居然表現得這樣沒用,不但沒有殺入法國,反而被法國打進了比利時。兵鋒直逼尼德蘭。
英國在歐洲大陸上也是有一塊領土的,那就是德意志諸邦中的漢諾威。如今統治英國的漢諾威王朝同時也是德意志諸邦的漢諾威選帝侯。除此之外,在英荷戰爭擊敗了荷蘭之后,荷蘭也成了英國的各種工業品進入歐洲市場的重要門戶。因此,英國人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另一方面,受到法國傳來的異端思想的影響,英國國內居然也開始出現了諸如“平等社”之類的玩意兒,這也讓英國的貴族和體面人擔心不已。于是原本“中立”的英國迅速的行動了起來。并趁著法國人砍掉了路易十六的頭的機會,宣布和法國斷交。
如今,法國最危險的敵人終于登場了。
英國人的陸軍規模很小,短時間內并不足以給法國本土帶來太大的威脅,但是,英國是當時歐洲最為富裕的國家,而且,在組織同盟方面,有技能專精。歐洲的那些反法的國家,如果沒有英國,往往還沒和法國人動手,自己就先窩里斗起來了,但是有了英國穿針引線之后,一個龐大的同盟就開始出現了。
三月一日,迪穆里埃將軍率領大軍進入荷蘭,但是就在他的軍隊進入荷蘭不久,他的后方就被敵軍突破了。科布爾迅速的度過了羅埃河,以驚人的速度攻占了列日,從側后方向威脅著迪穆里埃的軍隊。
為了應對危局,丹東親自前往比利時視察,他發現比利時的局面岌岌可危。于是他又急匆匆的趕回巴黎,要求巴黎再次緊急動員。
但是此時和他站在一個戰壕中的戰友馬拉和埃貝爾卻提出,92年的時候,巴黎能夠進行這樣的動員,是有一個先決條件的。這個先決條件就是,在派出大量的義勇軍之前,巴黎先消滅了內部的“叛國者”。
馬拉開口道:“如果不能像去年九月那樣,用果斷的行動,摧毀一切潛在的敵人,巴黎就不能派出大批的義勇軍,因為我們一離開,那些家伙就會在巴黎發動叛亂。所以,除非再有一個流血的九月,我們就不同意派出義勇軍。”
“我們的敵人已經打到法國的大門口了。”丹東說。
“不,我們的敵人早就已經打進巴黎了,而且有一些還藏在議會里面呢!”馬拉回答道。
“你有證據嗎?”丹東問。
“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我的朋友約瑟夫發現了很多不尋常的舉動。”埃貝爾回答道,“有人還在和那個奧地利娘們勾勾搭搭呢!”
奧地利娘們當然指的是現在被囚禁的瑪麗王后。而那個“約瑟夫”指的當然是約瑟夫·富歇。
富歇自從在上次關于如何處置國王的投票中,站到山岳派這邊,投出了贊同票之后,就毫不猶豫的坐到左邊的座椅上。然而羅伯斯庇爾卻沒有忘記,這個人曾經背叛過自己。而他的再次背叛,更是讓有點道德潔癖的羅伯斯庇爾鄙夷。所以羅伯斯庇爾對他的態度相當的冷淡。至于丹東,他知道羅伯斯庇爾不喜歡富歇,而且他自己也很不喜歡富歇。
為了在山岳派中能站得住腳,富歇便表現得比任何山岳派的人都要激進。在某些問題上,甚至就連馬拉和埃貝爾都比不上他的激進程度。這樣讓他順利的搭上了馬拉和埃貝爾這條線。
聽說消息來自富歇之后,丹東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他知道,富歇雖然是個不要臉的混蛋,但是他打聽消息的本事卻是頂尖的。而且富歇本人雖然很靠不住,但是富歇放出的消息卻總是很靠譜。比如說,當初富歇還跟著羅蘭的時候,羅蘭對丹東的那些指責,比如說貪污呀,受賄呀,盜取珍寶呀,其實都是真的。富歇不是不騙人,只是他不用假消息騙人,他總是能用真消息把他的敵人騙得團團轉。
過了一會兒,丹東才開口道:“法國需要秩序,我們不能再像去年九月那樣。那樣固然能打擊我們的敵人,但是也會傷害到我們自身。這樣吧,我們設立一個革命法庭,來處理這類事情。但是我們不能放任無政府的暴力。”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的那個革命法庭?”埃貝爾問道。
“這個法庭,對一個委員會負責。”丹東說,“我們組織一個‘救國委員會’,它的成員都將是堅定的愛國者。你們可以看得到……”
丹東的警告在議會中并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布里索派的一些議員甚至懷疑,丹東之所以這樣危言聳聽,是希望能靠這個來給山岳派謀求更多的權力。畢竟,相比九二年的時候,局面要安全多了。此后丹東提出要建立一個“救國委員會”,則更是讓他們堅定了這一看法。于是議會中頓時又亂成一團。
然而此后局勢的發展快得出乎了幾乎所有人的預料。3月18日,杜穆里埃的軍隊在尼溫頓被人數更少的奧地利軍隊擊敗,3月21日,又在盧萬被奧地利人擊敗。他一路敗退,幾乎丟掉整個的比利時。
這樣的失敗必須有人承擔責任。于是在國民議會的討論中,有關杜穆里埃的各種黑材料都被拋了出來。貪污軍餉,盤剝士兵,以及勾結國王,試圖反對革命。
是的,國王的保險柜中的信件被翻出來了,里面有關于杜穆里埃和國王的各種密謀。雖然數量有限,而且語焉不詳。幾個月前,人們并不是沒有看到這些信件,只是那個時候,杜穆里埃帶著軍隊節節勝利,他本人也成為了捍衛共和制度的英雄,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無視了這些信件。但是這些當時被無視的信件卻沒有真正的被遺忘。如今大家都想起這件事了。
布里索派的人指責山岳派,尤其是丹東一直以來都支持杜穆里埃,應該為杜穆里埃的事情負責。而山岳派則指責正是布里索派的人反對建立“救國委員會”,進行全國動員,才導致了今天的危局。
在辯論中,新當選的山岳派議員卡諾就軍事局面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并得出了,如果法國不能進行全面的,高效的,整個民族的動員,就必然會在這一次的戰爭中失敗的結論。
布里索派的那些人雖然反對山岳派的動議,但是他們也知道,卡諾的軍事素質,以及卡諾的人品都是令人稱道的。這使得他們在反對這些動議的時候越來越顯得被動。
為了挽救危局,國民議會決定派出以博隆維爾為首的五位議員前往杜穆里埃的軍隊,準備就一些事情對他進行詢問,如果有必要,就逮捕他,并將他帶回巴黎審判。
菲利普·平等,也就是曾經的奧爾良公爵離開了國民議會,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如今,局面的變化已經完全出乎了革命最開始的時候,他對革命的期待。最開始他投機革命的時候,期待的是推翻波旁王朝,建立一個奧爾良王朝。但如今,波旁王朝固然完蛋了,但是奧爾良王朝,卻也一點戲都沒有了。甚至于不要說奧爾良王朝,就是奧爾良家族的公爵地位都沒了,因為革命政府已經廢除了貴族制度了。而他為了自保,甚至都要給自己取一個如此滑稽的名字了。
但現在,曾經的公爵殿下,望著一張地圖看了許久,然后進到書房中,忙碌了好半天,接著便拿著一封信走了出來。他拉了一下桌子邊上的繩子,拉響了外面的一個搖鈴。于是一個仆人走了進來,問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嗎?”
“皮埃爾。有件事我要辛苦你一下。”公爵殿下說。
“為殿下效勞,是我的榮幸。”皮埃爾回答道。
“你親自到路易那里跑一套,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他。”公爵說,“動作要快,越快越好,越隱秘越好。另外,這封信決不能落到別人手中,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殿下您請放心,我一定能及時地將這封信送到沙特爾公爵的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