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和英國人和西班牙人的離去同步,達武帶著軍隊也已經進入了土倫。達武原以為,那些叛國者也許會負隅頑抗,但是當他進城的時候,滿城卻都是主動來給他帶路的。這些人都聲稱自己是忠于革命的共和派,早就盼著王師——啊,不對是共和國的大軍前來討平叛匪了。然而,達武對這些不請自來的帶路黨卻并不信任,誰知道當初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歡迎來自英國和西班牙的侵略軍的?
不過這些事不歸達武管,達武只需要控制住土倫的關鍵要點就行了。至于追查叛徒,鎮壓反革命的事情,自然有巴黎派來的特派員負責。至于特派員會怎么處置他們,達武并不關心。
拿破侖也不關心這些土倫人會有什么結果,如今戰役已經結束了,所以他現在的精力全都放到尋找其他的家人上了,呂西安、波莉娜還有艾莉茲都安然無恙,但是另一條船的情況卻還不明。拿破侖便假公濟私,派出大批的騎兵四處搜尋他們的蹤跡,理由嘛,當然是追捕逃亡的叛國者。
一天之后,拿破侖得到了消息,他的其他家人都被找到了。克萊斯勒帶著他們同樣是在土倫附近登陸的,而且就連登陸的時間都大致相同。但是克萊斯勒卻準確的判斷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非常危險,于是帶著他們重新上船,向東又走了一天,才重新登陸。登陸后,他又先派出人手去和附近的法軍聯絡,在確定土倫已經沒有危險了,才帶著萊蒂齊婭和熱羅姆還有卡羅麗娜往土倫過來,于是順利的和拿破侖他們會和了。
在了解了他們的這段經歷之后,拿破侖對克萊斯勒營長的謹慎非常的贊賞,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呂西安的冒冒失失的行為,然后感嘆:“約瑟夫確實是有知人之明,呂西安這家伙就是賊不靠譜!”
然而,他現在卻不能再拿鞭子追著呂西安抽了,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必須和呂西安統一口徑。
“呂西安,你們的那些事情,不能讓約瑟夫知道。”拿破侖皺起了眉頭。他可不想回去之后,因為這件事被約瑟夫追著抽。嗯,考慮到約瑟夫現在越來越給他面子了,而且這事情并沒有弄出什么真正不可收拾的后果,再說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也不在自己,大概……也許……應該約瑟夫不會拿著鞭子追著自己抽,就像自己拿著鞭子追呂西安一樣。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一定會狠狠地挖苦自己,把自己諷刺得體無完膚,而且在心中將自己的可靠程度下降個百分之幾十的。如果這樣……“那也太丟人了!”
“只要你不說,我又不是皮癢了,怎么會說。”呂西安道,“約瑟夫雖然不像你這樣野蠻,但是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事情……”
說到這里,呂西安突然想起約瑟夫的那一大堆的數學題目,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
“還有波莉娜和艾莉茲,她們也不能露了口風!要不然……”呂西安趕緊道。
“波莉娜自己闖了禍,應該不會說吧……至于艾莉茲,我們和她說一下,應該也不會……”拿破侖跨坐在一張高背椅子上,將下巴擱在椅子背上皺著眉道。
“那可難說,”呂西安卻道,“別人還好說,可是波莉娜……你還不知道波莉娜呀!那就是一皮猴,一超級熊孩子。她對自己干的事情,還很得意呢。就算你跟她說了,保不住她什么時候一得意,就像炫耀寶貝一樣,把這事情和約瑟夫說了。”
“這倒是。咱們必須跟她強調一下事情的嚴重性,讓她引起高度的警覺,從思想深處產生覺悟……”拿破侖說。
“得了吧,拿破侖,那一套有什么用?要我說,最重要的是,要讓波莉娜深刻地認識到,約瑟夫如果生氣了,有多可怕!只有她真正認識到了這一點,那她才能保守住秘密。”
“嗯,可是約瑟夫對波莉娜一直很和氣的。她可不知道……”
“那是因為約瑟夫離開家的時候,波莉娜還小,他還來不及將魔抓伸向幼小無知的波莉娜。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
“嗯……嗯?……你胡說什么呢?”拿破侖坐直了身子。
“拿破侖,我是說,約瑟夫還來不及給波莉娜布置數學作業。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讓波莉娜體驗一下,讓她知道約瑟夫有多么可怕……保管她把嘴巴逼得緊緊的。”
聽了呂西安的這個解釋,拿破侖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不錯……我們把當初約瑟夫讓我們做過的習題集整理出來……也好讓波莉娜有一個深切的認識。”
“我馬上就去……”
一個小時之后,從拿破侖暫時的住所的書房里面,傳來了波莉娜的哭聲:“嗚嗚嗚嗚……呂西安……你真是個壞東西!早知道,我就讓拿破侖抽死你!”
于是致力于隱瞞事實真相的聯盟就正式的達成了。
拿破侖南下的時候,救國委員會因為忙于其他的事情,當時并沒有立刻給拿破侖的軍隊派出特派員,而拿破侖的攻擊行動有非常的迅速,僅僅用了幾天時間,就攻克了土倫,所以直到土倫被攻克了,特派員才姍姍來遲。
特派員雖然來晚了點,但是看看特派員的名字,拿破侖就知道,上面對土倫的確是非常的重視。
這次來擔任土倫的特派員的是庫東,他是救國委員會的成員,由他來擔任土倫特派員,也可見救國委員會的態度。
庫東滿心以為,自己在土倫能向圣茹斯特在北方那樣獲得成功和榮譽,并因此在救國委員會中獲得更高的發言權。但是卡諾卻一直不太同意讓他去當這個特派員。結果耽誤了不少時間,最后等他馬不停蹄的趕到土倫,卻發現,土倫竟然已經被拿破侖拿下來了。
“活見鬼!不是說土倫防御堅固,敵軍人數眾多,訓練有素,很難攻克的嗎?怎么會……”庫東覺得自己就像是去花了好大的功夫準備,去參加一場盛宴,結果等自己將一切準備好了,乘上馬車趕到現場,卻發現盛宴已經散場了,所有的盤子里都只有零零星星的殘羹冷炙,而大家都打著飽嗝正準備回家呢。
庫東當然不能指責拿破侖動作太快,居然不等等他,但是他滿腔的怒氣卻需要發泄。于是他首先將矛頭對準了波普。在他看來,這完全有道理。你看,拿破侖不過用了幾天時間,付出了很少的傷亡,就拿下了土倫,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土倫的防御力量并不強嘛。可是面對著這么容易對付的敵人,波普居然損兵折將……他難道就沒有通敵的嫌疑嗎?
好在波普的長子成了烈士,這為波普擺脫了不少嫌疑,再加上拿破侖也表示,在他的勝利中,波普將軍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挖壕溝的人不少都是波普的兵)。所以庫東無法用“叛國罪”的罪名將波普直接逮捕。但是庫東卻表示,波普此前的表現,既然不能用叛國來理解,那就只能被理解為不稱職。反正波普這個人,不是壞,就是蠢。至于到底是哪一個,就看他自己選了。
波普毫不猶豫的選了“蠢”,于是他就被當場光榮退役了。
庫東的一口惡氣沒能在波普的身上發泄出來,于是土倫的家伙們就倒了霉。庫東開始在土倫大規模的抓捕“叛國者”。所有名字中帶了個“德”字的人,或者是曾經穿過黑袍的人(教士),都被送進了監獄。接著他又迅速的組織起了“革命法庭”,對這些人進行了快速的審判。
審判基本上就是在執行一個批處理文件。所有的嫌疑人全部被判有罪,而所有配判有罪的人,都得到了相同的,也是唯一的刑罰——上斷頭臺。
只是土倫城內并沒有革命的圣物——斷頭臺。原本的一座,在王黨的人占領土倫之后,還曾經發揮過一些作用,砍掉了不少雅各賓分子的腦袋;但是英國人到來之后,某個英國軍官,覺得這東西很有特色,很有收藏價值,就把它搬回英國去了。于是庫東不得不又等了幾天,好等新的斷頭臺被送過來。
當然,這幾天里他也沒閑著。他繼續工作,發現很多反革命分子,在這個時候,又一次偽裝成革命積極分子,試圖逃避懲罰。其中的一些居然混進了革命法庭!要不庫東火眼金睛,這些家伙就不但逃過了懲罰,甚至還有可能混進革命隊伍,在將來制造更大的破壞。
于是又有一大群家伙,包括很多“革命法庭”的人,也被送進了監獄,并在那里等候斷頭臺的到來。
在監獄里,一個死刑犯問另一個死刑犯:
“你為什么也被抓進來了?”
“因為在舉手表決是不是應該砍掉馬丹伯爵的腦袋的時候,舉手太慢。他們說我同情貴族。”
“那么你呢?”
“我……我是因為舉手太快。他們說我心里有鬼試圖掩飾自己的……”
兩個死囚犯最后問一直在一邊沒吭聲的那個死囚犯:“嘿,兄弟,你呢?”
“因為我就是馬丹伯爵。”
幾天后,斷頭臺到了,庫東特派員用它一口氣砍下了近兩千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