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倫敦的那些報紙還在因為《柳葉刀》的事情相互攻擊的時候,在蘇格蘭附近的一座小島邊,一個秘密實驗正在進行。
一條小船從小島邊慢慢的駛過,一個帶著錨鏈的表面上布滿了一些短短的鋼鐵觸角的橘紅色的大鐵球拋入了大海。那個鐵球先是漂在海面上,隨著微微的波浪還一起一伏的,接著便在錨鏈的牽引下,一下子沉了下去,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浮標漂在海面上。
接著剛剛拋下這個鐵球的小船立刻加速遠離,并向旁邊的等候著的兩條船發出了信號。
“我們過去吧。小心點。”在另一條船上,凱文船長向手下的水手們喊道。于是船兩邊的明輪轉動了起來,蒸汽船開始向著那邊航行過去。
在這條蒸汽船的后面,用一根纜繩拖著一條船。這條船既沒有桅桿,也沒有明輪,只是在船尾的位置上,有一個舵輪,一個人在那里借助它控制方向。
蒸汽船小心翼翼地從浮標旁邊駛過,那個橘紅色的浮標在蒸汽船激起的波浪中不斷搖晃。
凱文船長知道在那個浮標下面,不過兩米的深度上,就是那個長滿了觸角的鐵球。透過海水,凱文船長還能清楚地看到它。當然,只是因為這時候光線很好,海水也很清澈,而這個鐵球也被漆成了鮮艷的橘紅色。
凱文還知道這個鐵球上面的那些觸角都是海軍專門研究的一種觸發引信,這些鉛制的觸角中,是一個玻璃的小瓶子,里面裝著硫酸。一旦受到撞擊,觸角就會發現變形,玻璃就會碎裂,然后硫酸流出來引發電化學反應,并引爆電雷管(依據在愛爾蘭的戰利品仿制的),然后電雷管再引爆裝在鐵球中的炸藥——僅僅一枚這樣的水雷,甚至就足以摧毀一條戰列艦。當然,這枚實驗性質的不會,它的裝藥量被減少了很多。
但即使如此,這枚水雷一旦爆炸,也足以摧毀他的這條小小的蒸汽護衛艦了。也正因為如此,所有能夠上甲板的人都上了甲板,不能上甲板的人,他們通往甲板的逃生通道也被清理得干干凈凈的。
在后方,被蒸汽船拖著的那條駁船上,安德森上尉輕輕的轉動著舵輪向著那個浮標撞過去。他的這條船就是用來試驗水雷的效果的靶船,船上只有他一個人控制方向。考慮到爆炸點應該在船頭,所以他的安全應該是有保證的。而且他已經傳好了救生衣,并且附近也有隨時準備救援他的船只。只要能完全的完成實驗,他說不定就能得到晉升軍銜的機會了。
駁船的船頭撞上了浮標,船只繼續向前,然后就響起了一聲巨大的爆炸。
在前面三百多米外的蒸汽船上,凱文都感覺到整個船都似乎跳動了一下,同時他也看到一個巨大的水柱高高的升了起來,將后面的那條船完全擋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水柱散成漫天的水珠掉落了下來,這些水珠噼噼啪啪地落了下來,就連在幾百米外的凱文身上都落上了不少的水珠。再看看后面的那條駁船都已經被炸掉了半截,剩下的半截正在迅速的下沉。
“轉向,轉向!回去救人!”凱文大喊道,但是他自己都沒聽到自己的呼喊聲。
不過船還是掉過頭來——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等蒸汽船掉過頭來的時候,駁船已經完全沉了下去,海面上到處漂浮著各種碎木塊。大家四處張望,終于在碎木片中找到了一個橙紅色的漂浮物。
“就在那邊,快靠上去!”
小船從蒸汽船上被放了下來,兩個水手將小船劃了過去,把穿著橙紅色的救生衣的安德森上尉撈了起來。因為在爆炸中受到了震動,這時候已經昏迷了過去,如果不是身上穿著救生衣,估計已經淹死了。不過就他現在的樣子,也未見得就救得回來,而且看他的那條腿不正常的彎曲方式,就知道,他的那條腿絕對是粉碎性的骨折了。
“該死的?不是說已經減少的裝藥嗎?怎么還會有這么大威力?”凱文驚異地道。
其實這并不奇怪,因為英國人用的炸藥也是從法國商人那里買來的硝化淀粉的技術。而硝化淀粉的一個最明顯的問題就是質量不穩定,一批產品和另一批產品之間的威力差異可能很大。威力大的,威力可以達到tnt的1.3甚至1.4倍,威力差的,連tnt的一半都未必有。這個水雷可能減少了裝藥,但是,正好碰到了極品的炸藥,結果自然就……
不過,無論怎么看,這次實驗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這次試驗成功之后,海軍的家伙們立刻就向內閣提出了,可以用這種武器來封鎖愛爾蘭沿海,阻斷愛爾蘭人獲得援助的途徑,從而消滅他們的建議。
如果這個實驗是在幾個月之前獲得成功的,那阿丁頓首相想都不想就會立刻批準這一行動,但是現在他卻很有些遲疑,因為如果批準這樣的行動,就很可能導致戰爭。
當初英國和法國簽訂和平協議的時候,大家其實對于和平都是一樣的沒有誠意。都準備喘過氣就繼續動手開打。那時候要是有了這種玩意兒,只怕英國人咬著牙,也要先滅了愛爾蘭的叛匪再說。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了。和平協議簽訂之后,因為歐洲的市場重新對英國敞開了大門,英國的經濟開始有所起色,一些行業,尤其是紡織和蒸汽機制造行業,明顯的景氣了起來。他們給英國帶來了更多的收益,也給托利黨帶來了不少的政治和經濟利益。
這個時候,如果發生了戰爭,那么毫無疑問,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阿丁頓知道,因為紡織行業的景氣,很多業主都擴大了生產,在這幾個月中,紡織機的數量增加了接近三分之一,而且紡織行業的規模還在擴大。
這樣的快速擴張,當然少不了金融的介入,那些紡織廠的廠主,普遍都向銀行借了不少錢,或者是通過股市募集了不少資金。一旦開戰,這些投入自然就血本無歸。很多工廠都會破產,而銀行借給他們的錢自然也收不回來,然后銀行也可能受此拖累而陷入困境,甚至出現破產。此外,很多行業,包括鋼鐵,包括機械制造等行業,也都借著紡織行業的擴張賺了不少錢,而且為了應對紡織行業的急需擴展,也在擴張自身的產能,一旦出現戰爭,他們也會受到損失,再加上大批失業人口帶來的內部問題,整個英國的經濟可能就會立刻出現嚴重的問題。這使得阿丁頓不得不考慮考慮,在這個時候,采取行動是否合適。
于是阿丁頓便去找前任首相小皮特商量。
小皮特卸任之后,依舊是托利黨最重要的大佬。因為他的經驗和才華,他在托利黨中的影響力,還是要明顯的超過阿丁頓的。甚至就連在小皮特下臺的事情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的國王,事實上在阿丁頓和小皮特之間,也還是更信賴小皮特一些的。所以,在面臨這樣的麻煩的時候,他必須去小皮特那里尋求技術指導。
對此,小皮特的態度相當堅決。他認為,除非法國人放棄他們的野心,否則,英法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的。而且愛爾蘭對于英國又是如此的重要。
“愛爾蘭和北美不一樣。放棄北美,對我們的威望損害有限;但是放棄愛爾蘭,或讓我們被整個歐洲鄙視。愛爾蘭距離我們這樣近,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都無法討平叛亂,甚至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獨立,那其他國家會怎樣看我們?
聲望上的損失倒也罷了。愛爾蘭一旦獨立,一定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北美的那些家伙到現在都對我們心懷惡意。而愛爾蘭人,對我們的仇恨只會比北美的家伙更多。愛爾蘭距離我們這樣近,又這樣的痛恨我們,他們很容易就會成為其他國家——讓我們說的更明確一點,那就是法國人威脅我們的工具。
一旦法國人和獨立的愛爾蘭結盟,一旦法國軍隊開始部署在愛爾蘭,我們還能睡得著覺嗎?和這相比,暫時的經濟困難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只要加以引導,我們也不是完全不能減少一些損失的。再說,我們也對法國人開放了市場,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給我們的另一些產業帶來了損失……”
但是阿丁頓首相依舊很遲疑。因為他的情況和小皮特不一樣,在實現和平之后,靠著和平紅利,阿丁頓的支持率也漸漸地在提高。而支持他的人,主要就是那些紡織廠主和那些在和歐洲的貿易中賺到了錢的人。如果自己選擇了支持海軍的布雷行動,那就意味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支持者,一個會背叛自己的支持者的政客,以后還會得到誰的支持呢?這幾乎會斷送掉自己的政治前途的!
想到了這里,阿丁頓首相又開始懷疑,小皮特的這個建議,還有一個沒說出來的目標,那就是把他弄下去,好讓自己再次回到首相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