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格·高楞他們的確在路易斯安納有一大片的土地。事實上,路易斯安納的土地根本不值錢。那里缺的從來不是土地,而是人。
1762年,法國和西班牙聯合起來抵抗英國在北美的擴張,作為聯盟的一部分,法國人將路易斯安納的主權轉交給了西班牙人。從那時候起,西班牙人就成了路易斯安納的主人。
但是西班牙人一直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人口有限。所以提供不了太多的移民。所以路易斯安納雖然是西班牙的領地,但是那里的移民卻依舊是以法國人為主。
在法國革命之后,西班牙一度加入到反法同盟當中,和法國作戰,但是又很快的跳反,成為了法國的盟國。而路易斯安納呢,繼續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但繼續上面都是說法語的人。
最近西班牙人遇到了一些經濟上的困難(話說西班牙人似乎就沒有經濟上不困難的時候),而且在北美那邊又受到美國的不少壓力。在佛羅里達,美國人已經開始在搞一些小動作了,而在路易斯安納的首府,美國人利用西班牙人的虛弱,迫使西班牙人承認了美國在新奧爾良的“特殊利益”。
日益虛弱的西班牙人事實上已經難以維持對路易斯安納的廣闊的土地的控制了。而拿破侖則趁機向西班牙人提出,愿意用在意大利的一些利益來換取路易斯安納的主權。
在拿破侖的設想中,利用路易斯安納,還有目前還控制在法國手中的海地,就可以在新大陸保持相當的影響力。而這個設想也得到了約瑟夫的支持,和當時大多數人相比,約瑟夫對新大陸對于未來的意義要清楚得多。
而要能強化對路易斯安納的控制,人口當然是最為重要的。但是法國人因為這段時間日子過得不錯了,真心愿意到萬里之外去冒險的人少多了。所以法國移民的人數也是有限的。雖然拿破侖政府一直鼓勵生育,真理部甚至都在給那些生了很多孩子的母親發“英雄母親”勛章,但在短期內,這并不能改變局面。
所以如今法國人主要依靠從歐洲其他地區弄移民到路易斯安納去。
當然,理論上來說,保證移民以法國人為主,應該更能保證海外領地和本土的凝聚力。但是北美獨立戰爭的事情其實也說明,僅僅是血緣關系,其實并不可靠。而且和拿破侖不一樣,拿破侖希望的是一個新的日不落帝國,而約瑟夫的期待要低得多,他的最低期待,僅僅是一個四分五裂的北美大陸。
而且約瑟夫認為,因為美國的存在,路易斯安納從某種意義上反而更容易對法國更忠誠。就像因為美國存在,所以加拿大一直對英國忠心耿耿一樣。
有了美國,控制住萬里之外的路易斯安納,反而似乎是很可行的了。當然,要做到這一點,就要讓路易斯安納在經濟上和美國產生矛盾。
這并不難,如今的美國經濟主要依賴于糧食和棉花的出口。這些路易斯安納一樣可以生產,只要路易斯安納致力于生產這些,他們就會和美國產生矛盾。同時,美國北方在將來依照歷史,會走上發展工業之路,那么通過路易斯安納,不斷地用合法和不合法的手段向美國出口廉價的工業制成品,就又是一個矛盾。有了這些,一個分裂的北美是完全可期的。
不過要實現這一切,尤其是要長期保持對路易斯安納的控制力,就有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那就是當時叫做圣多明各的海地。
因為在后世,海地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在世界上存在感并不高,如果不發生個大地震什么的,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么一個國家。所以一開始,約瑟夫對海地并不太在意。
但是很快約瑟夫就意識到,這個時代的海地,還真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地方,甚至于,僅僅就目前它對法國經濟的意義而言,它中重要性甚至要超過整個的路易斯安納。
1780年,歐洲市場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都產自海地。海地出產的上述農產品,比整個西印度群島加起來還要多。到1791年,海地的蔗糖產量已經占據世界首位。海地成為法國最為富庶的殖民地,海地也被稱為加勒比海中的“一顆明珠”。
當然,海地的富庶和海地的大多數人其實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相反,正因為海地的富庶,所以海地的奴隸主驅使黑奴高強度的勞作的更強,相比美國南方的那些奴隸,海地黑奴的勞動強度都快趕得上英國的工人了。
1791年,趁著法國發起革命的機會,海地的黑奴發動了大起義。起義軍一開始和反法同盟的英國和西班牙聯合對付法國人,接著又和法國人聯合對付西班牙人和英國人。而為了讓海地繼續留在法國,革命政府甚至做出了讓整個歐洲都大吃一驚的舉動:解放奴隸,并給黑人公民權和投票權,并任命黑人起義軍領袖杜桑·盧維杜爾為圣多明各總督。
但這并沒有解決最根本的問題——土地的問題。因此,在法國革命政府的管轄下,海地的黑人從“私有奴隸”一下子進化成了“自由奴隸”,啊,應該說是變成了“自由的農業工人”。整個海地,所有已開發的土地都是白人的,黑人在獲得了所謂的“公民權”之后的處境甚至還不如革命前。
于是在原本的歷史上,1801年,黑人領袖杜桑宣布海地獨立,徹底廢除奴隸制,并且對白人殖民者的土地實行“國有化”。于是拿破侖便在1802年派出以勒克萊爾為總司令的三萬遠征軍試圖重新奪取海地。但是遠征軍在海地的作戰卻很不順利,再加上黃熱病流行,再加上美國人對海地起義軍的各種支持,(從物資支持一直到出動海軍炮擊法軍)法軍處境岌岌可危。即使勒克萊爾以欺騙手段,誘騙杜桑談判并逮捕了他,但海地起義軍依舊占據了上風,并在1803年迫使殘余的法軍投降,從而建立起了第一個獨立的黑人共和國。
不過,獨立的黑人共和國建立之后,海地曾經的富饒似乎便也跟著殖民者的離去而隨風飄逝了。海地很快就成了全世界最貧窮落后的國家,一直到今天也是如此。雖然他有著和美國幾乎一樣的制度和法律。
這個結局自然讓很多葉赫部的精神白人據此便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白人是優等人,黑人是劣等人,如果沒有優秀的白人的領導,黑人只能把自己弄得一團糟。”類似的“證據”還包括“曼德拉把南非從一個發達國家變成了一個發展中國家”之類的鬼話。(這些葉赫在把白人南非算成發達國家的時候,大概是只把白人算了人,而把黑人都開除了人籍。要按他們的算法,其實印度也是發達國家。)
海地的“沉淪”——姑且讓我把它稱之為“沉淪”吧,雖然事實上即使海地最“富庶”的時候,一個黑人也不會比“沉淪”時候的日子過得更好——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它本來只是經濟鏈條上的一個可替代性很高的環節,當它獨立的時候,它不僅僅是在政治上獨立了,也是在經濟上被獨立了。
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那就是,它被孤立于殖民經濟鏈條之外了。而它在這根鏈條上的位置很快就被其他的殖民地替代了。而其他殖民地的生產成本肯定是要遠遠小于海地的——除非獨立后的海地還能將土地集中起來,把那些黑人當做“自由奴隸”使用。但如果這樣,革命還有什么意義?
但是對于法國,對于拿破侖的新日不落夢想來說,海地的挫敗就是決定性的。失去了海地,不但讓他在經濟上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其實,這一點通過向海地共和國索要贖身費已經挽回了一些,)也讓他在美洲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支點。這也是后來拿破侖很痛快地便將路易斯安納整個的賣給了美國的原因之一。
如今,在這個時空里,海地的問題也同樣擺在了拿破侖的面前。
“圣多明各遲早要出問題。”拿破侖很清楚這一點,“那個杜桑·盧維杜爾已經完全就是海地的土皇帝了。嗯,約瑟夫,你那句話是怎么說的?”
“山高皇帝遠。”約瑟夫回答道。
“是呀,‘山高皇帝遠’。這里距離法國太遠了。我剛剛得到了報道,說杜桑開始推行什么‘土地國有化’,就是贖買白人的土地,見鬼,每英畝五生丁,這就是沒收嘛。不少法國人已經被迫逃亡,甚至是被殺了。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吧?”拿破侖說。
如果依照約瑟夫上輩子接受的教育,那當然要為海地的反殖民主義的正義行動鼓掌歡呼了。但是,這種做法,損害的是法國人的,活見鬼,說得更明白一點吧,是姓波拿巴的人的利益!所以,如果真的能夠直接鎮壓了了事,那約瑟夫一定會舉雙手贊同直接鎮壓海地的起義的。
但是,鎮壓能成功嗎?約瑟夫卻不能不問自己這個問題。
蒸汽船的航程還無法到達海地,在那里,英國人和美國人在海上更有優勢。約瑟夫問自己,如果自己是英國佬或者美國佬,當發現法國人在海地和當地黑人起義軍打起來了,他們會怎么辦呢?
“我們在愛爾蘭怎么干的,他們就會在海地怎么干。”約瑟夫立刻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有了這些家伙的介入,這一戰就是個無底洞,就是個泥潭,我們絕不能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