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大使彼得和法國外長塔列朗是老朋友了。
所謂的老朋友,一般來說,就是一起做過某些事情。比如說,一起讀過書,或者一起扛過槍,或者一起流過放,又或者一起分過贓。
塔列朗是讀天主教的神學院出身的,彼得呢,是東正教徒,所以他們是不可能一起讀過書的。至于說一起扛槍,彼得雖然有過在軍隊中服役的經歷,但是塔列朗卻從來沒當過兵,而且他們一個是俄國人,一個是法國人,所以這也是不可能的。至于一起流過放,那當然更不可能,所以兩個人的這個“老朋友”,只能是“一起分過贓”了。
既然是“一起分過贓”的可靠的老朋友,所以彼得在和塔列朗的交談中就非常的直接。
“我的朋友,我聽說貴國在土耳其幫助土耳其蘇丹訓練軍隊?”
“你們怎么知道的?”塔列朗道,“啊,這件事雖然是保密的,但是土耳其那邊的保密能力,嗯,我早就說過,土耳其那邊就是個漏勺。”
“夏爾,我們和法國可是友好國家,你們幫助土耳其人,這對我們可不太友好。”彼得說。
“啊,彼得。法國對俄羅斯的友好并沒有任何改變。至于我們和土耳其之間的事情,那完全就是生意而已。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也不瞞著你,這個生意能讓法國賺到不少錢。我國不少人都指望著靠這筆買賣賺錢呢。而且,我也可以確定,這筆買賣,對于貴國的安全并沒有任何的影響。
你知道,土耳其雖然只允許以民間團體的方式,派出了一支全是希臘人,全是東正教徒的代表團。但是土耳其官方也是明確的表態了他們會遵守奧運停戰的。土耳其蘇丹之所以加緊訓練新式軍隊,主要還是出于內部的考慮,因為他此前的改革,得罪了不少人,而我們給他的壓力,又迫使他不得不將最精銳的部隊放在遠離都城的地方。這讓那位蘇丹很擔心,因此他向我們提出了幫助訓練軍隊的要求。”
“我的朋友,土耳其蘇丹可能的確有他的內部的考慮,但是如果他真的能解決內部的問題,那就是整個基督教世界的危險了。”
聽到這話,塔列朗就笑了起來:“我的朋友,這話你自己怕也不相信吧。如今世界已經不一樣了,說句實話,在中世紀的時候,那些異教徒一度比我們更像文明人。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太落后了。
比如說,你們俄國人到了我們這里,會干什么?你們會學習一切能夠學習的東西,從科學到藝術,無所不包。你們甚至會花大價錢試圖讓我們的學者去彼得堡的大學任職。但是那些土耳其人呢?他們有多少人在法國學習這些?他們只不過是買一些武器回去,然后就像黑熊學著人的樣子走路一樣的學著我們的武器的用法。但是他們也僅限于此了。這樣的國家,他們又能對你們有什么威脅呢?
至于說土耳其改革成功,然后變得更強大。我的朋友,我認為,土耳其如果改革成功,那他們,只怕倒是有要滅亡的危險了。土耳其已經是一個重病的病人了,改革的手段太激烈,他的身體承受了,直接就完蛋了;改革的動作太緩慢,那他們又會在這個狂飆激進的大時代里迅速地被拉開差距,那他們就又危險了。您說是不是?”
塔列朗的話并沒有完全說服彼得,的確彼得也相信,即使土耳其有了更多的新式軍隊,也不可能能在發展競賽中超過俄羅斯,但無論如何,法國人幫助土耳其訓練軍隊的事情總還是不利于俄國的。
但是彼得也知道,對于法國來說,這是個賺錢的機會。而如今的法國,在別的地方或許是進步了不少——即使是同情波旁的人也要承認這一點;但是在某些德行上,卻連波旁時代都不如,比如說,要錢不要臉。即使是法國人的盟友,也都承認,如今的法國政府只要一聽到金幣的叮當聲,立刻就會什么都不顧了。所以彼得也知道,想讓法國人放棄這個交易,幾乎是毫無可能的。
但是彼得也必須向法國政府表示俄國政府的不滿,雖然這種表示,其實也就是為了表個態而已。大家,無論是法國,或者是俄國,都不會太在意。但是,表態還是要表態的。
“外長先生,”彼得正色道,“我們認為貴國的舉動是不恰當的,他損害了我國的利益,也損害了我國人民對于貴國的友好情感。我國將保留做出相應的反應的權力,雖然我國對于‘奧運停戰’的承諾并不會動搖。我們也希望貴國不要再做出這樣有損于兩國之間的友誼的事情。”
“我會將您的意見轉告給波拿巴執政的。”塔列朗也很正式地回到道。
塔列朗也明白俄國人的意思。他們可能會在和土耳其的邊界上有些小動作,但是他們肯定不會將這些小動作上升為戰爭。至少在奧運會之前不會。
至于奧運會之后,嗯,那個時候,奧運停戰已經過去了,俄國人的舉動如果弄得土耳其人真的抽不出兵力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是,只要肯花錢,讓法國陸軍來干也是一樣。什么?錢不夠?不是還有銀行嗎?嗯,咱們不談錢,談錢傷感情咱們來談談礦山和鐵路怎么樣?甚至于,從法國人的角度來說,如果俄國人真的能讓土耳其人一點兵力都抽不出來,那就意味著法國人可以賺得更多,這絕不是壞事。
塔列朗送走了俄國人,接著便又迎來了奧地利的大使梅特涅。
和相對憨厚的彼得不一樣,梅特涅更加狡猾,而且,他和塔列朗的交情更加深厚,更加的“老朋友”。
所以,梅特涅一開口,便更加的直奔主題。
“我的老朋友,我聽說你們和土耳其人有一個陰謀。”梅特涅道。
“我敢保證,我們和土耳其沒有任何針對貴國的陰謀。”塔列朗回答道。
“那就是說,陰謀是真的存在的了。”
“在國家和國家之間,永遠都有陰謀存在。”
“好吧,您說得有道理。”梅特涅道,“不過你們和土耳其的陰謀是針對誰的呢?如果不是針對我們,那最可能是針對俄國人。不過,如果是針對俄國人的,那么這個陰謀中沒有我們的參加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所以,這個陰謀是針對俄國的可能性也不大——啊,我的老朋友,你們該不是在打巴巴里海盜的主意吧?”
梅特涅的這句話讓塔列朗頗為吃驚,他沒想到,梅特涅竟然連這都知道了。不過塔列朗覺得,梅特涅知道的東西應該不多,很可能就真的是根據某些跡象進行的猜測。但也可能,奧地利人真的知道了一些什么。
其實塔列朗的這個猜想基本上是符合事實的。梅特涅的個人能力,尤其是在研究各國之間的力量平衡方面的個人能力非常的出眾。在原本的歷史上,當拿破侖失敗之后,俄國成為了歐洲在軍事上最強大的國家。而奧地利全國的軍事力量,也就相當于俄國的一個方面軍而已。但是梅特涅卻依靠著非常成功的外交活動,讓軍事上并不突出的奧地利一度成為了歐洲的主宰力量。這個人感覺的敏銳,處理事務的能力都是非常非常的出眾的。
“還好這家伙不是法國人,要不然,第一執政肯定很愿意用他來代替我的。”不知道為什么,塔列朗的心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塔列朗在心中這樣想著。表面上卻云淡風輕地回答道:“我們的確有通過土耳其的影響力,和巴巴里海盜們交涉,要求他們交出被劫掠的法國船只和船員。”
“這些巴巴里海盜實在是太過猖獗,他們的行為是對自由貿易的嚴重威脅。我國的很多船只也因此蒙受過巨大的損失。維護自由貿易,是所有的歐洲國家的義務。所以,我們也希望,能夠在維護自由貿易的行動中盡到自己的一份義務。”
說“盡義務”當然是鬼話,因為在國際事務中,義務和權利總是連在一起的。盡了義務,當然就一定要分享權利了。奧地利人的真實意思其實就是想要跟著占點便宜而已。
“我們是老朋友了。”塔列朗道,“所以,我對你講實話。貴國愿意承擔起更多的責任,這當然是好事情。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您,承擔責任也是需要力量的,在涉及到巴巴里海盜的事物上,貴國海軍的力量不足。”
奧地利的海上力量在歐洲各國中根本就不起眼,不要說和英法沒得比,就是和次一等的西班牙、尼德蘭都相差甚遠,甚至,就是和巴巴里海盜比,其實也是遠遠不如的。
“我們的船當然不足,但是我們最近有了一筆計劃外的資金,正在尋找一個可以掙更多的錢的機會。”梅特涅笑著說。